外,母亲在说着话,对谁说?说什么呢?她的感官迟缓得好似不与外界连结,像身在迢远之地,有人试图召唤她回来。
突然一个字眼尖锐地刺进耳里。
──琴。
「琴?」她恍惚喃唸。
昏暗的门前忽地一阵妖异扭曲,凭空出现一个人影,那人轻喊她名字,咏儿霍地站起,脱口唤道:「蛇琴!」
她落入一个梦中才有的臂弯里,饱含着力量、急切与思念的怀抱,牢紧而佔有地拥着她,激切而低哑的嗓音一遍又一遍轻唤着她,令她的泪瞬间崩落。分别以后她没再掉过泪,她以为自己已经哭不出来,原来是因为他不在。
母亲不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咏儿,你怎么了?」
咏儿静了静,才出声将外面的人打发到前头去。
「咏儿,我好想你,我好想你!」蛇琴将脸埋在她秀发里,在她耳边哑声低唤。
「蛇琴……」他还是恋着她的,这令她既欣喜又悲哀。「你……怎么回来的?」
「我在客栈遇见了能感应到我的能人,才请他们助我自阿红处逃了回来。」
她怜惜地轻抚他的发,「逃?阿红待你不好吗?」
「不好,她粗手粗脚,对自己的琴也不甚爱惜,可就算她待我再好我也不希罕,她不是你。」蛇琴神情鬱结地看着她:「你为何把我送给别人?」
一句话逼出她更多泪,她避开他目光,双唇几次歙张才勉强说出话:「我要嫁人了。」
蛇琴眉一皱,疑惑道:「但你已经嫁给我了。」
咏儿身子一颤,声音也是颤的:「那……那不算数。」
「不算数?那怎样才算数?」蛇琴急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你要嫁别人?咏儿,你告诉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算数?」
咏儿摇头,掩面泣道:「对不起,蛇琴,对不起……」
「咏儿……」
「原谅我,对不起……」
蛇琴脸上尽是失望和不解,看着泣不成声的咏儿,低问:「你要嫁给董崔,是吗?为什么嫁他,他曾经欺负过你,他不是好人啊!」
咏儿哭得更兇,不愿向他解释那一晚的丑陋,不愿在他面前曝露她的污秽。
他不明白这吊诡的一切,人类的心思他不懂,却又得不到她的答案,她为什么不告诉他?半晌无语,终是捨不得她这般哭泣,抬手去抹她眼泪,低声道:「咏儿别哭,我不强求你嫁我,但请你带着我去,别将我送给别人。我只要咏儿,不管你嫁给谁,嫁去何地,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咏儿听着他的委屈求全,心痛得承受不住,恨不得将心剜出来减轻痛楚。她轻抚他脸颊,哽咽道:「我不能带你去,蛇琴,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面了,你该试着接受别人,外头还有很多会疼惜你的好人,不只有我。」
「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你为什么不明白!」蛇琴沉痛低喊,一把抱住她,吻住她,希望藉此唤回以前的柔情蜜意,令她回心转意。
咏儿意乱情迷地捧住他的脸热烈回吻,却在情至激越处猛然回想起董崔施加在身上的恶虐,蛇琴带给她的甜美倏地变成锥心般的苦涩。他还在吻着她,由深转浅,轻细如绵,眷恋着低喃她的名,她颤着手,咬牙推开他,偏过脸没有力气面对他的愕然。
「蛇琴,我们到此为止了……我不会带你走,你以后……多加保重。」
蛇琴着急地扶住她纤弱的肩,「咏儿,你转过来看我,看看我,别背对着我!」
咏儿狠着心无视他的恳求,挣开他的手。蛇琴行止冷了下来,看着她的背影沉默而立,不见激动,他的声音好似没有重量,不知从何处传来:「将我送走,咏儿会开心吗?」
咏儿深深吸了口气,明白回答之后就永无回头的机会了,沉重闭上的眼帘剪断了眼中的泪,捏紧拳头吐出一个字:
「会。」
不及眨眼,背后的存在之感瞬间消失,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房里空空荡荡,仅剩她一人。她胸口一窒,衝动地打开房门,倚在门上的琴盒应声而倒,盒盖未紧,里头胡琴跌出半身,孤伶伶地曝露在秋艳之下。
咏儿无声落泪,轻柔把琴拾起,带着此生全部的情感,最后一次将他搂在怀中。
*
她静静描绘本就含黛的双眉,轻轻将艳如丹枫的顏色抿上双唇。铜镜里的她一身喜服,妆容精緻,却美得毫无半点喜气。诸事不睞,仅在打扮上费心,伊莲娜不懂这孩子是何心思。
她必须美,要美得令董崔目眩神迷,对她不起戒心。
月上树梢,喜轿来迎,新郎倌人没有亲来,是董家有意打压,要她去到夫家之后温顺恭让的暗示。咏儿并不在乎,覆上盖头,掩去底下的淡冷目光。离去前,她跪在母亲前头拜别,低声道:「娘,女儿不孝,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伊莲娜含泪拍拍她的手,道:「两村也不甚远,总还是能见面的,你若不能来,娘就去看你。」
一滴清泪从盖头里面落了下来,她枕上母亲的膝,眼泪将母亲膝上衣料印出一滩水渍。她在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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