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蟀夜鸣,静无人喧,公孙府除了巡夜人员以外,俱已安歇。两年前那场大火之后,公孙府加强了守更轮值,虽未亡羊,补牢犹未太迟。
更深夜凉,近圆的月亮高悬在天,银光透过窗纸,将窗櫺鏤雕的花鸟映成贴地影画,随着月的西移脚步,妖斜不成原形。
西厢客房,床榻上的凤栖木闔目正歇,俊容沉静,胸膛起伏极轻极徐,若不定睛去看,几乎要以为他没有呼吸。
有人在看。
一抹浸入黑暗里的细长身影自半空中缓慢沉降,似是原地飞落的轻羽,又似有根看不见的细绳系着他垂坠,脚尖无声着地,顺势曲膝蹲踞,一双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眼眸警惕地盯着未放下隔幔的床榻,蛰伏观望。
榻上之人兀自沉睡。
黑影直起身子往前走了两步,犹如从幽闇中分离出来的个体,疏淡月光映在他没有血色的脸上,更显苍白。
三十三。
他抬起手掌对着床,五指一张,一束银光如千丝万缕,自他掌间激射出去,击向凤栖木。凤栖木原本放在腹上的右手无预警地一甩,甩出一朵绿芒直打银光,碧银互撞,迸射出无声却强大的气劲。
「呜!」
三十三一声闷哼,身子如强风中的落叶般被衝击得直往后飞,背脊撞在墙上,坠下时仍能稳住身手,单膝跪地、嘴角涎血,矫捷却狼狈。
系在柱上的隔幔受到气劲波及摊散开来,飘在空中如雾如幕,遮天蔽地。幕落,现出一张淡漠容顏,一双澄湛的眼。
凤栖木不知何时已坐起,淡然道:「我以为你能感知你我之间的差距,当自有所忌惮,想不到仍妄自出手。如此微薄修行,简直不自量力。」
三十三按着胸口,强自压抑体内鼓涌而上的翻腾,缓缓站了起来。他瞥了一眼搁在床榻旁的瓶中枝,转头看向凤栖木。
「异离之术……你是谁?」
「我是何种身分,同道中人的你如何不知?」
三十三冷哼一声,怒目咬牙道:「你满口谎言,将公孙一家人骗得团团转,但你骗得了他们,却骗不了我!」
「骗?」凤栖木挑眉:「不知你指哪一部份?」
「全部!」
凤栖木轻笑出声:「我所言者在四界中俱有凭有据,何来欺谎之说。况且指摘我之前,你是否先审视过自己?我让他们自愿信我,而你却施以迷魂之术令他们听从于你,谁更不择手段?」
「你……」
「也罢,或许那些四界循环你不懂,如今既然说与你知了,就该虚心学习才是。修行不仅只提升自身修为,尚须广开眼界智识。」
「少扯开话题!」三十三知道自己落在下风,双方实力悬殊,他却无所畏惧,愤怒质问:「我不管什么魂魄之说,我只问你,你为什么来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凤栖木怀疑地看着他。他难道不知?据公孙老爷席间间谈,他在公孙嬋復生之后才入公孙府当差,那么或许他什么也不知情,可是方才他却怒指自己欺瞒,这到底……
凤栖木心中一番忖度,才道:「我想干什么,你白天不是都听见了吗?我还多次替你们掩饰,否则你们早露出马脚,如何能听到这许多本不该入耳的内容。」
「我不承你这个情!」
凤栖木并不生气,话锋一转:「若我没猜错,你钟情于公孙小姐,是吗?」
三十三紧抿着唇,脸上登时露出防备之色。
凤栖木神色颇见惋惜,摇头道:「凡俗情爱竟使你愿意放弃个人的登峰造极,流连于混沌之中?」
「你我所求不同,有求便有捨。」
「有求便有捨……」凤栖木喃喃念着,闭了闭眼,道:「她非我族类,你是在自讨苦吃。」
三十三停顿半晌,才道:「感情没有族类之分。纵然族类相异,但求情感相通。」
「你这么想,却难保不是一厢情愿。」
不知是否触动心事,三十三没有回话。
「罢了,你的选择与我无关,不过看在同踏修行之途的份上给你一个提醒。呵,这或许是积习所致吧。」凤栖木露出一个自嘲似的莞尔浅笑:「你既然关心公孙小姐,便该知道她情况非比一般,早些寻回失魄对她才是好处。」
三十三睇着他,一脸狐疑。
他怎会不知?看他在正厅里端详蝶形木鍊时的神情,以及他高过自己近十倍的修为与见识,理当早看出来了才是……莫非他在试探自己知情与否?
「你……」三十三转念一想,改口道:「我只是不愿她失去现在的性子。」
凤栖木哂然轻喟:「这位公孙小姐以前究竟多么糟糕,不但亲父如此,连钟情于她的人也不愿她恢復往昔,着实可悲可叹。无论如何,公孙老爷已下了决定,引魂之仪势在必行。你若真如此不捨,何不一同前往金陵,把握与现在的她相处的最后这段日子?」忽尔一笑:「我是多此一言了,公孙老爷不可能让女儿独身前往,定然会指派你随行相护。再不然,你也有办法让他命令你去,不是吗?」
三十三看着凤栖木,明白因为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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