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话一口气说完:「我想见夕。白夕宙。」
他看着白爷爷的表情从原本的和蔼转为严厉,覆盖在眼瞼下的黑眼睛透出锐利的、饱含审视性质的视线,就像面对一个特别兇的教授时一样;然而白爷爷严肃的态度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鐘,郭卫看到他收掉那几乎可说是含有敌意的脸色时,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白爷爷轻轻吁了一口气:「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看来我果然没有认错人。」
「您说什么?」
「老人家自言自语而已。这边走。」
郭卫跟着白爷爷走,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来白爷爷走得很快,以一个背有点驼的老先生而言,是可以用「飞快」来形容的速度,连年龄应该只有他四分之一的郭卫都觉得要赶上他很困难;二来白爷爷完全没有指引郭卫该怎么走,只是在病房栋的走廊上左弯右拐,偏偏病房栋的走廊每一条都长得一模一样,搞得郭卫头都昏了,等到白爷爷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下来时,郭卫已经在气喘吁吁,白爷爷手放在门把上,转头看了郭卫一眼,讚许道「完全没有抱怨,这年头如此有耐性的年轻人不好找了」。
「白……白爷爷,您是在捉弄我吗……?」
「不是,我不想被人跟踪。我做了很多安全防护措施,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有万一。」
郭卫想到医院柜檯冷冰冰的应对,就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认同白爷爷的论点,毕竟他也在想同样的事。
病房门是锁着的,白爷爷让郭卫进了门之后立刻又把门锁上。这是间很小的单人房,窗户临着大街,可以看到医院的入口;窗下搁着一张简单的折叠床,也有棉被和枕头,郭卫猜想白爷爷晚上住在医院就是睡折叠床。病床则在房间中央,左右都有矮柜,床边的帘子是拉起来的。白爷爷在病床边停下脚步,转身向着郭卫,打手势要他上前:
「我本来没有预期你会找到这里来。但你都来了,而且已经这么接近……那么我就让你看他。」
郭卫大着胆子走近病床,白爷爷将帘子拉开,只拉开一半,但已足以让郭卫看见病人的脸,也足够让他吓得倒退一步。
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会看到怎样的一张脸,毕竟那张脸他这个星期以来每天晚上都会看到至少一次,但他没有预料到,应该说他根本就没想到过,他见到的白夕宙可能是什么样子,至少不是像现在他眼前的模样──柔顺整齐的黑发底下缠着一圈圈的绷带,几乎盖住紧闭的眼皮;搁在被单上的双手瘦得好像只剩下皮跟骨头,左腕连着点滴的针管,右手腕上缠着连结到机器上的管线与贴片。病人的五官确实是郭卫所认识的「夕」,但夕又不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夕没有这么瘦、没有这么憔悴,脸颊的稜线没有这么锐利。
「夕……这就是……白夕宙?您的……孙子?」
白爷爷答话的时候,眼睛并不是向着郭卫,而是向着病床:「对。我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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