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卫之前选择把这句来自「坏人」的「警告」扫进记忆的最底层,不予理会,然而那句话,他一直忘不掉,碰到像现在这样的场合就会自动跑出来。
问题脱口而出:「喂,司徒苇声。」
「干嘛?」
「你说……房子是会自己挑人的吗?」
「会呀。我家的房子就特别喜欢我二哥。以前二哥还住家里时,他工作的时候,房子都会跳舞呢。」
她讲得眉飞色舞的,郭卫却不太敢想像那个画面。他又试图把他这朋友的注意力拉回来:「那,你觉得,家里面会有管家的……呃……灵之类的东西吗?」
这回司徒苇声安静了。她习惯性地抬起左拳按在唇上,眼睛直直盯着郭卫,彷彿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灵?」她顿了大概一分鐘才慢吞吞地开口:「我打个比方,像《哈利波特》里的家庭小精灵那样?」
「那什么,没看过。」
「我跟你说,大学生应该多读书,特别要读课外书。就算你看小说会睡着,电影也麻烦看一下。」
「好啦,好啦,我孤陋寡闻。那是什么?」
司徒苇声似乎没有进一步嘲笑他的打算,简单地跟他解释了一下。
「有点像。」郭卫听完之后,在心里把家庭小精灵跟夕的形象比对了一下:「可是,还是不太一样。他不会遵从我的每个命令,所做的事情也仅限于家事,我只有在这栋房子里看到他,还都是晚上,比方说现在他就不在家。」
「会不在家吗?」
「就我所知,白天都不在。」
「确定?」
「不信的话,你来看。」
郭卫与司徒苇声一起站起来,穿过客厅和餐厅往后头的厨房走,将水槽里的东西指给司徒苇声看:「早餐他会帮我做,我吃完之后碗盘放在水槽就出门了,你看,现在还在,原封不动。」
「……郭先生,你是不会顺手洗一下碗喔?」
「我今天赶着出门嘛!」
「昨天呢?前天呢?」
郭卫答不出话来,被司徒苇声投以怜悯的眼神:「我开始觉得是这屋子可怜你,才派一个灵来照顾你了。」
「所以你觉得他是灵吗?不会是地缚灵之类的东西吧?」
夕看起来不太像是那种东西。郭卫对于神怪方面的事情并没有研究,他确定,论超自然现象,司徒苇声比他强得多,不愧是念哲学的,虽然这跟那好像没有什么关联性。然而,夕的模样,从来没有让他联想到电视上或者电影里面演的那种灵异现象。就一个管家而言,郭卫觉得夕很囉唆,什么事情都要管,可是并没有恶意。
对于郭卫的问题,司徒苇声答得很乾脆:「我想应该不是。」
「那会是什么?」
「不太清楚。」
「喂,你一副专业的样子,怎么到最后跟我说你不太清楚?」
「没办法,我光听你的不精准描述,哪能判断!」
「怪我喔!」
「不然咧?」司徒苇声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的不以为然:「就算真的是灵好了,灵也有很多种啊,特性还都不一样,不能随便断定的。」
「是没错啦……」
「然后呢?就算断定了,你要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郭卫犹豫了,他听着客厅墙上掛的大布穀鐘惯例地以一声轻却清晰的「喀」一声报下午四点的准点,却理不出个答案。
一般人,听到自己住的房子是鬼屋,还有每天都要跟一个来歷不明的「灵」或者类似的东西相处时应该会產生什么反应,郭卫其实拿不出什么判断标准。他是可以猜,猜说应该要找人来驱邪,把住在这屋子里的灵清掉,说好听点是让他或她或祂成佛。
可是,想到对象是夕时,郭卫发现自己讲不出「把他收掉」之类的答案。
原因可能有很多个,比方说,这不是他的房子,是白爷爷託给他照管的,因此对于夕的去留,他并没有最终决定权;或者,考虑到现实问题,要是把夕赶走,那他的早饭跟晚饭会立刻没有着落,再者,他不觉得夕对他会有威胁。夕虽然囉嗦但始终友善,郭卫还记得前几天他替自己擦药,手指的触感凉凉的、有一点点粗糙,不像是年轻人的手;也记得他的头发,柔顺、整齐,而且滑顺,很好摸。
最后一个,可能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理由,是郭卫隐隐约约觉得,不应该这么草率地把夕「收掉」。
司徒苇声看着郭卫的表情变化,收起了半分鐘前还掛在脸上的揶揄,用自言自语般的音量说了一句「看来不是只有房子单方面的喜欢你而已啊」。
「你说什么?」
「我自言自语而已!」
「什么自言自语,你一定讲我坏话!」
「差不多囉──」
郭卫才刚要发作,客厅里传来的声响吸走了他的注意力。司徒苇声也跟着把视线投向客厅,正好看到跟平常一样穿着洁白衬衫与黑色长裤的夕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拿着垃圾袋站在客厅桌子旁,正在收拾他们刚刚喝过的啤酒罐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