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卫的新「家」──如果那可以称为「家」的话──光兰街十七巷四号的这栋房子,跟它周围社区的房屋格局差不多,而且看来已经有点年纪。它并不是豪宅,不太宽广,也算不上豪华,但窗明几净非常舒适。两层楼高,一楼有客厅、餐厨,浴室;二楼则有两间卧室,隔着一条走道对门,走道的尽头有个小阳台,可以晒衣服。白爷爷带他看了整间屋子,屋内的装潢一律以深红的原木色为主,壁纸则是米色的,郭卫看了很喜欢,觉得比冷冰冰的白墙跟磁砖好多了。
二楼的两间卧室,摆放的都是双人床,格局方正,摆设几乎一模一样,都有落地窗,书桌和书架,只有房间的大小,以及地板与墙壁的顏色稍有不同,一间是黑色木质地板配白墙,一间是原木色地板配米白色的墙,还有同色的窗帘。
「你喜欢哪一间,儘管挑好了。」
「真的可以吗?」
「我说过要让你住在这里的,所以当然可以。你选吧!」
「呃……」
郭卫犹豫了。
比较大的那一间,铺上木质的黑色地板,面对光兰街,视野比较好,看得见前门的庭院,还有午后寧静的巷子;另一间房间的窗户看出去则远远可看到巷子底端的小公园。郭卫觉得对白爷爷不好意思,想要选比较小的那一间,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踏进那间房间的时候,就觉得虽然这整间房子都很友善,但就只有那间房间似乎不是很欢迎他去入住,最后只好选了大的那一间。
白爷爷对于郭卫的选择过程不置一辞,看到他选了大的那一间,似乎还有点高兴,连声称讚「很好,很好,你住这间比较舒服」。
「白爷爷,您的房间呢?」
「噢,这两间都不是我在用的,我年纪大了,膝盖不太好,不怎么爬楼梯。」
「那么平常就没有人用了?」
「嗯,嗯,是这样没错。」
「您到底是跟谁一块住在这里呢?」
白爷爷笑了,笑得有点悲伤:「我最近都没住这儿。我一直出远门,没办法常常回来,所以才要拜託你照管这间屋子。」
郭卫满脸困惑地猛搔头:「这、这样啊……」
「将来有机会我再把原委告诉你,不过很抱歉今天的时间或许不太够,总之你先安顿好比较重要,箱子跟包包可以搬上来了。」
「啊!那、那些我自己拿!」
不能让爷爷来搬箱子!
郭卫秉持所谓男人(而且是年轻小伙子)的骨气,迅速将自己的东西全都搬到房间里,暂时先堆在角落。
「之后我再自己整理就好了。」
「对了我忘记问,」白爷爷若有所思地开了口:「你会打扫跟弄东西吃吗?」
「白爷爷放心,我都长到这么大了,饿不死的!」
「中午我看到你时好像有点危险,所以我才问的。」
「呃、这个……」
对于郭卫搔头发窘的反应,白爷爷只是摇摇手:「没关係,没关係。我只是问问,事实上家事这点我完全不担心。」
「是,我,我努力……」
事实上郭卫对于白爷爷派给他这份「照管这间屋子」的工作,在过去这两个小时之内并不是第一次抱持疑问,但之前都还停留在「为啥选我」或者「我们才认识两小时,这样真的可以吗」的阶段,他到现在才第一次发现所谓「照管这间屋子」并不是只有住在里面就好,还包括要做家事。
怎么办?我做得来吗?
郭卫觉得自己手心直冒汗,不过,既然答应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马难追。白爷爷说他不担心,那就只有乖乖的做家事。
「那么,这个给你。」
白爷爷拿出房子的钥匙,交给郭卫。
「还一件事,我听说年轻人通常喜欢熬夜。」
「呃……」
大学生玩通宵是常见的事情,连郭卫所有朋友当中最不爱玩的魏希陵都经常看书看到两三点。至于郭卫,他是可以说他的就寝时间跟魏希陵差不多,但贵为榜首的魏希陵说他熬夜读书别人会信,郭卫说自己熬夜读书只是出于心虚。然而白爷爷对于郭卫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曖昧不明的反应,显然已经不再感到意外,只是浅浅地笑笑:「我老人家的忠告通常年轻人都听不进去,但是就当作爷爷的嘮叨好了,希望你尽量不要熬夜,最起码三点以前要睡觉。」
「是……」
「那就拜託你了。」
「唔?」
「我必须离开了,这间屋子就麻烦你了。」
「您还会回来吗?」
「今天不会,我还有事情。我要回来时,房子跟你都会知道的。」
郭卫送白爷爷到门口,看着他昂首挺胸,脚步稳健地沿着光兰街的巷子走远,一下子就消失在视线范围外。
屋里只剩他了。
郭卫很担心白伯行跟白仲鶚再来,先锁上院子外面的铁门、再锁上大门,才回到二楼,将自己仅有的家当──教科书、漫画、cd、笔记型电脑、文具跟杂物──从背包里一件一件拿出来,随意搁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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