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这边还有一座藏书殿,元佑帝示意外面的侍卫与太监不要泄露他的消息,自带着曹礼等人去了藏书殿。
看了半个多时辰,曹礼过来,悄声道:“皇上,沈阁老也走了,此时那边只有陈阁老还在。”
元佑帝摸了摸肚子,问:“他可有吃东西?”
曹礼摇摇头。
元佑帝皱皱眉,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他饿这么久都有点受不了,陈廷鉴还逞什么强?
元佑帝站了起来。
曹礼忙取来挂在衣架上的大氅,重新替他系上。
这回元佑帝没有再透过窗户窟窿往里看,直接来到门口,曹礼挑开帘子,他低头跨了进去,再往西边的暖阁去。
陈廷鉴听见了脚步声,他抬起头,就见暖阁门前的帘子被人挑起,露出了元佑帝日渐挺拔的身影。
陈廷鉴连忙离席,绕过桌子,躬身行礼。
元佑帝:“先生免礼,都这个时辰了,先生怎么还没回府?”
陈廷鉴笑道:“正要走,正要走。”
元佑帝信了才怪,走到桌案前,拿起陈廷鉴刚刚看的奏折,乃是山东一个地方官请罪的折子,因为今年那边的征税任务没有完成。按照考成法,这人请罪也没有用,不是贬官就是要罢官,陈廷鉴也确实没有要网开一面的意思,但陈廷鉴单独给此人写了一封回信,信中陈述他不得不严格执行惩罚的原因,毕竟天下官员都看着,无论山东这官有什么理由,陈廷鉴都不能开这个先例。
元佑帝看完之后,对陈廷鉴道:“他有错在先,罚就罚了,先生与他浪费笔墨说这么多做何?”
陈廷鉴:“希望他看了信,多少能消除一些怨气吧,臣也不知道他家境如何,是否有老母稚子要养,倘若他一时激愤做出什么傻事,一家老小又要如何过活。臣也是从寒门书生一步步考上来的,知道为官的不易,只是新政刻不容缓,臣只能用那些能够满足朝廷要求跟得上新政步伐的官员,没有精力再重新考察别人。”
元佑帝想起了那些层出不穷的弹劾陈廷鉴的奏折。
有时候他也会想,陈廷鉴是不是太过严苛了,可看到陈廷鉴竟然连一个即将被贬的小小地方官都要特意写封信安抚,元佑帝才彻底明白,并不是陈廷鉴为人冷血故意严苛,而是形势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这信还剩两句,朕代先生写完。”
元佑帝坐到陈廷鉴的椅子上,拿起还有些温热的笔杆,沾墨,在陈廷鉴端肃的字迹后,落下他的清俊飞扬的字。
落款,元佑帝写了师生两人的名。
“先生为朕为朝廷殚精竭虑,他若有怨恨,朕与先生同担。”
放下笔,元佑帝朝陈廷鉴笑了笑。
陈廷鉴深深地低下头,有两滴泪无声坠下。
曹礼见了,打趣道:“阁老这就感动了?您可知,皇上早来了,为了等您下值,等得连晚膳都还没用。”
陈廷鉴连忙拿袖口擦擦眼睛,自责道:“臣这就走,皇上也快回去用膳吧。”
元佑帝:“朕还不饿,外面风大,朕送先生出宫。”
陈廷鉴再三拒绝,元佑帝便率先朝外走去,朝着宫门走去。
陈廷鉴不得不快步跟在后面。
他落后两步,元佑帝偏头,注意到陈廷鉴的长髯被冷风吹得朝后飘去,紧紧地贴在胸口。
元佑帝忽地想起他还三四岁的时候,还敢顽皮的时候,曾经扯过这把朝臣皆夸讚的长髯。
那时的陈廷鉴也更温和些,只是笑笑,淡淡道一句“殿下不可如此”。
一转眼,他已经长得比老头子的胡子还高了。
“臣的马车就在外面,皇上快回吧。”
眼看前面就是宫门,陈廷鉴快步拦到元佑帝面前,再次恳请道。
元佑帝点点头,却忽然解开脖子下面大氅的带子,再将这件狐皮大氅披在陈廷鉴的身后。
陈廷鉴急道:“臣有,去年您赏臣的,方才出来太急,忘在内阁了。”
元佑帝:“那就暂借先生一用,明早进宫后还朕。”
陈廷鉴还要再说,元佑帝挥挥手,转身朝宫里跑去。
寒风从北方呼啸而来,在长长的宫道中穿梭,少年皇帝逆风而行,跑得却十分畅快。
自古以来, 一旦有什么君臣佳话,一定会广为人知并流传青史,如介子推割肉奉君, 如唐太宗视魏征为镜。
元佑帝冒着严寒亲自送陈廷鉴出宫并赐下大氅这件事,第二天京城里的官员们就都知道了, 有人感慨羡慕,憧憬着自己何时也能被皇上青睐,有人得知皇上如此厚待陈廷鉴,对首辅大人的畏惧越深。
陈敬宗是绝不肯把自家老头的风光事告诉华阳的,华阳最近又一直没有出门, 直到南康长公主带着女儿来这边做客。
华阳上次见南康, 还是五月底去皇陵祭奠父皇一年的时候, 那时的南康除了哭还是哭, 两人都没说上话。
后来便是姑母常常带来南康的消息,无非是南康幽居不出日渐憔悴。
摊上一个造反的哥哥, 华阳理解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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