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这一年常有官员诟病内阁是您的一言堂,儿媳推测,这次父亲会推荐一位与您对立过的大臣。”
陈廷鉴:“长公主聪慧,臣确有此意。”
华阳:“前高首辅曾想提拔张盘入阁,因种种原因未能成事。而张盘此人,有促成俺答和谈之功,政绩斐然,虽是高首辅旧党,却也支持您的改革,他大概是您心仪的人选之一。”
陈廷鉴正要落子的手忽地顿住。
他早知面前的长公主儿媳并非只有美貌与尊贵的身份,却没想到她会猜得这么准。
华阳看出了公爹眼中的讚许,可她受之有愧。
因为这都是上辈子发生过的,她只是看到了结果,又有机会再来一遍而已。
好在,装神弄鬼的次数多了,华阳的脸皮也变厚不少。
公爹怎么想都无所谓,她要做的,就是阻止公爹提拔张盘,阻止公爹重用这个将来会在他死后,最先跳出来要求清算公爹的未来首辅。
“臣是觉得张盘可用, 长公主意下如何?”
陈廷鉴缓缓落下黑子,抬眸看了儿媳一眼。
华阳迎着他的视线,神色凛然:“儿媳以为, 张盘过于圆滑,眼下父亲正受母后与弟弟重用, 他便唯父亲马首是瞻,一旦将来父亲年迈,或是有人撼动了改革根基,张盘能弃高首辅投奔您,届时也能毫不犹豫地背弃您与您的改革大业, 转而去迎合那些反对您的大臣, 走一条更轻松的路。”
陈廷鉴又拿了一颗黑子, 捏于拇指与食指之间, 轻轻地捻动着。
儿媳这个理由,并不是很能说服他。
首先, 张盘隻比他小一岁, 等他年迈的时候, 张盘也老了,甚至张盘未必能活过他。
其次, 如果有人能撼动他的改革, 他都站不稳了,那么无论他提拔哪些人,那些人也都将树倒猢狲散。
与其被未来的隐患掣肘, 不如先用一些愿意为他所用之人, 然后再慢慢观察。
陈廷鉴没有反对儿媳, 只是默默地下棋。
孙氏、陈敬宗虽然站的远, 但就在一个屋子, 又能远到哪去,只要用心听,还是能听到两人的谈话的。
陈廷鉴这一沉默,母子俩的视线就在半空碰上了。
陈敬宗想要回头看看,看看华阳是不是被老头子气到了,有没有委屈,然而他才稍微一动,就被孙氏拽住胳膊,不许他瞎掺和。
华阳可没有奢望她说什么公爹马上就会认同什么,她放下一颗白子,心平气和地道:“父亲,我与驸马相处久了,也学了他心直口快的毛病,如果哪句话冒犯您了,还请您多多担待。”
陈敬宗剪刀一歪,差点剪到一朵海棠花苞。
陈廷鉴笑道:“长公主但说无妨。”
华阳:“在历届阁老当中,您现在的年纪也属年轻的,只是人有生老病死,总会有难以预料的意外,儿媳当然希望您能长命百岁,可儿媳又不得不考虑,万一哪天您出了什么事,满朝文武,谁还能继承您的衣钵,继续支持、鞭策弟弟推行您的改革。”
陈廷鉴:……
换成老大媳妇或老三媳妇这么咒他,陈廷鉴无须斥责,拉下脸就能吓哭那两个儿媳妇,偏偏坐在对面的是长公主。
孙氏咳了咳,面对着海棠花跟儿子说话:“哎,我突然想起李太医了,也不知道他的医书编好了没。”
陈敬宗:“他老人家如果能埋头编书,这时应该完成了,就怕三天两头帮人问诊,尤其是那些达官贵人,治个病要半个月,休养再必须他老人家亲自照料半个月,耽误了编书。”
陈廷鉴:……
年轻时玉树临风老了也仙风道骨的陈阁老陈首辅,这辈子最难堪的时候就是陵州治病那一个月。
所以说,人必须服老,长公主的话虽然难听了点,却也是事实。
陈廷鉴叹口气,妥协道:“如果张盘难当大任,长公主又认为谁可?”
华阳早有准备,道:“儿媳要举荐的人,天下百姓无人不知,便是何青天何清贤大人。”
陈廷鉴:……
窗边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笑,不是孙氏又是谁?
陈廷鉴不能对长公主表示不满,只能装作被妻子惹恼的样子,朝妻儿那边皱皱眉头。
华阳强忍笑意。
像曾阁老、张盘,这两位原来拥护高首辅,所以与公爹不和。
何清贤却不依附任何党派,他与公爹乃是同科进士,当年公爹拿了状元,榜眼便是何清贤。
两人年纪相当,抱负也相似,都以富国强兵为己任。
只是状元与榜眼的性情截然不同。
公爹更像一枚温润内敛的玉,在必要的时候韬光养晦,也会圆滑也会世故,直到升为内阁首辅,才终于展现其霸道独断的一面。
何清贤却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刀,他坚持自己的操守,爱民如子的同时憎恶贪官污吏,胆子大到连华阳的皇爷爷都被何清贤递折子骂了满满十几篇。
百姓们有多称讚何清贤,官场上就有多排挤他,因为何清贤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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