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床上,陈敬宗打开膏药盖子,挖了一团,低头抹到那处淤青上。
膏药清清凉凉的,陈敬宗却走神了,想象着是她坐在身边,一边心疼地泪眼汪汪,一边温温柔柔地帮他抹药。
那画面,让他嘴角浮起一抹笑。
笑着笑着又摇摇头,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看到她为他泪眼汪汪一回。
长公主府的营帐,朝云、朝月把灯熄了,再在黑暗中服侍公主沐浴。
毕竟是军营,华阳没敢在浴桶里流连太久,洗好就赶紧穿上衣裳。
想起那个荷包还没缝好,而明天和谈过后陈敬宗就又要去打仗了,华阳让丫鬟们重新点上灯。
朝月劝道:“公主明天再接着缝吧,夜里做针线容易伤眼睛。”
华阳垂眸走针:“那就把灯挪近些。”
竹报平安,哪有报一半就放下的?
这会儿心里一片宁静,华阳隻用了半个时辰,就把后面的都绣好了、缝好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她的女红真的不太行,该是细细的竹叶,被她绣的圆圆胖胖的,也不知会不会被陈敬宗嘲笑。
翌日,华阳早早打发朝云来陈敬宗帐前送匣子。
陈敬宗还是回内帐自己看。
绿绸的精致荷包旁边,还有一张纸,上面是她的字迹:捡到的,送你了。
陈敬宗将还没有他掌心大的荷包翻来覆去地端详了好几遍。
就这上等的绸缎,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捡到的?
还有她的针脚,即便把竹叶绣成那样,这竹子竟然也随了主子,透露出几分倨傲,仿佛它长得胖也是林子里最美的竹。
陈敬宗举起荷包,狠狠地亲了一口!
对付豫王叛军, 凌汝成先兵后礼,埋伏过叛军后,他再派使臣去叛军大营走了一趟, 知会豫王明日华阳长公主要与他和谈。
夜幕降临,豫王的营帐内, 景王、主帅郭继先都在。
才吃了一场败仗,郭继先神色凝重,景王脸色也不好看,豫王则是被吓到了。
前面几日大军所向披靡,豫王做梦都是自己坐上了龙椅, 可今日惨败, 豫王的美梦瞬间变成了噩梦。
朝廷的使臣离开后, 豫王看看手里的公文, 被一脸肥肉挤得快要变成两条缝的小眼睛悄悄朝景王瞥去,虽然他什么都没说, 但退缩之意已经清清楚楚地表达出来了。
景王发出一声冷笑:“贤侄莫非以为, 戚太后真肯放了你?”
豫王嘀咕道:“这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 她敢食言,岂不是让天下百姓唾弃?”
景王:“贤侄真是太天真, 戚太后惯会用这种伎俩, 贤侄信不信,你真投降了,戚太后自然会在大臣们面前惺惺作态, 可那帮子文臣会用吐沫星子骂死你淹死你, 会用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恳求戚太后治你的罪, 到那时, 戚太后有了台阶, 她岂会再给你留活路?即便明着保住你的命,也会将你幽禁,回头都不用她亲自动手,暗示底下人做些手脚,便能送你去地下与先帝父子团聚。”
豫王:……
他再看向郭继先。
郭继先讚同景王的意思,这时候投降,或许豫王还有一条活路,他这个叛将必然是诛灭九族的下场。
“胜败乃兵家常事,王爷不必担心,王爷麾下仍有十七万大军,只要击溃凌汝成的十万大军,过了武邑,便可继续北上,京城唾手可得。”
先前郭继先建议景王退兵,此时已经没有了退路,那就只能迎难而上。
内心深处,郭继先也想试试他与凌汝成交锋,究竟会鹿死谁手。
豫王被两人说服了:“那明日的和谈?”
景王:“什么和谈,无非是面子活罢了,华阳长公主可以劝你投降,你也可以劝她弃暗投明。她应该是先帝的亲生骨肉,小皇帝可未必是,你叫她莫要为外姓人掏心掏肺,将祖宗的江山拱手让人。”
豫王眼睛一亮:“是啊,倘若她肯号令凌汝成的大军投奔于我,那我还有何可惧的?”
景王:……
脑子没多少,倒挺会做美梦!
虎耳山与武邑县城中间,是一片平坦辽阔的地带。
翌日上午,豫王率领的十七万叛军与凌汝成率领的十万大军,在这里正面相逢。
两军相隔一里地的距离,中间已经竖起一面华盖,摆了一张茶几两张座椅。
这边华阳骑马,带着陈敬宗、凌汝成前往华盖而去,那边豫王也带着景王、郭继先往中间而来。
很快,六人在华盖下碰头了。
陈敬宗先下马,来扶华阳。
华阳是矜贵,豫王是太胖,郭继先隻好也来搀扶他。
豫王站稳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已经走到华盖下面的华阳,一身白衣越发显得她清丽脱俗,仿佛嫦娥下凡。
豫王心想,最好华阳也不是先帝的亲骨肉,待他事成,第一个就要宠幸华阳。
“多年不见,妹妹还是这般好风采。”
推开郭继先,豫王笑眯眯地朝华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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