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大利语。
其实也不是听不懂,只是他说得不够清楚,但儘管不太懂他说的那些话,从那双歷尽沧桑的眼底,她却似乎能够看见老人眼中,看见婆婆的身影。
此时,戴维森也不再弹奏,赶忙起身搀扶老先生,就怕他太激动不小心摔倒。
戴维森隔在两人之间,他们之间只隔了伸手就触碰的距离,于是能清楚看见老人眼里深刻的思念。
语娟原本是以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和戴维森演唱那首歌,为此还在旅馆里四处找房客借吉他,却怎么也没想过听者不只回想起过往,还将她误认为年轻时的婆婆。
「我不是……」她欲用义大利文解释,却又忽然打住。
老先生摇了摇头,不再激动,也没再看她一眼,只是蹙眉自语道。随后,他后退了一步,依旧自语自言着,语娟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见他忽然转身想要走向门口。
要不是戴维森始终扶着他的臂膀,那一转肯定会因为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一时吓着了两个年轻人。
可是老先生并没有因此打消往前走的念头,仍继续挣开戴维森的手,打开房门,执意要出去。
听见卧房那似乎有骚动,老太太这时也走了过来,虽然刚开始一脸讶异,但也和戴维森一起挡住了老先生的前面。
「你这是在做什么?」老太太懊恼问,「你要去哪?」
佝僂着背脊,他伸着双手抬起一边瘦弱的腿,只是脚还未落地,身子就向前倾倒,幸好两人及时扶助。
「你看看你!」老太太叨念道,可是老先生仍没听进去,打算继续往前走。
「我要去……」他重复念道,嘴巴始终张得开开的,「我要去找……」
老太太双手紧紧把着他的臂膀,一脸苦涩问:「你要找甚么?」
「我要去……」但他仍如此喊者,「去找……」
「找甚么啊?」老太太这次有些急了,隐约摇了摇他的手,但他依旧恍惚地喊:「我要找……」
至始至终,语娟都站在他们身上,没有上前,不认为自己上前就能帮上甚么忙,反而人多手杂。
老先生蹣跚的背影,老太太忍泪心急的模样,以及戴维森从旁扶助老先生的侧影,她睁睁地望着此刻的画面,没有出声。
「我要去找……」
随着老先生一再自语重复,声音也越来越小,画面也陷入了僵滞。
「找……」
「我要……」他动也不动说,「找……」
从原先的激动难掩,又回到了现在的恍惚茫然。
老先生渐渐地像木头般地站着,一动也不动,彷彿时间就此静止。
阳光依旧,又只剩一片静默。
此刻──
甚么声音都没有了。
然而──
女生却再也禁不住内心的感伤,忍不住流下两道热泪。
我要去找──
找甚么呢?
那一刻,触见到老人眼里绽放的亮光,那是如热火般炙热的感情,是很难从八十、九十岁的老人身上看见的一双眼睛。
那是只有在情竇初开,能够为爱不顾一切的二十几岁的人脸上,才能看见的神情。
只是,多了一些茫然。
女孩一句话也没有留下,仅留下一朵等待凋谢的勿忘我,便离开了旅馆。
男孩在巴黎街头四处寻找女孩的身影,走过了所有他们曾一起走过的地方,不相信她会连告别都没有,就这么轻易离开了。
你要找的,是一位不会讲义大利或法文的,只会中文和英文的台湾女孩。
那位女孩和你一样都很喜爱披头四的音乐,你们因一首「yesterday」而认识。那位女孩的歌声让你心动,难以忘怀。
可是,她最后却留下了你送的勿忘我,不告而别。
你要找的她──
是存在你的青春时代里,很美很美的一段回忆。
在扶着老先生回到摇椅上的途中,戴维森也注意到了她脸上的泪水,「你还好吗?」
她轻轻抹去脸上多馀的泪水,「我没事。」
在老太太和戴维森的协助下,老先生再次回到摇椅上。
他的眼神也变回原先空洞无神,恍若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他一直都坐在那,不曾起身过。
来不及将婆婆的心意传达给他,他又再度忘记了婆婆。
然而就算真的将信交给了老先生,得到的回应大概也不是婆婆所期望的。
就算想起了那一段回忆,还是忘了过程中无以计数的思念。
时间轴倒转回距今半个世纪前,不是今日,不是经过数不尽的思念、悲伤与遗憾的日子累积而成的今日,便不是婆婆真正要找的那个人。
就算老先生读懂了信,也只是陷入被心爱的女人拋下的痛苦之中,不敢相信两人自分离后就再也无法相见,只是徒增无谓的悲伤。
而这,一定不会是婆婆想见到的。
让所爱的那个人痛苦。
但她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只是流泪的原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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