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大太太的允许,流萤跟在韩宏义身后出了门。
车里开了风扇,直直的吹着后座。流萤握着小手捂在肚子上。
韩宏义拍了拍副官的肩膀,“把风扇关了。”
“是!长官!”
车里闷热,不一会儿韩宏义的额角就冒出一层薄汗。
汗珠滑落,他抬手在眉骨上一抹。
流萤瞧了便将车窗打开,夏风虽热,但灌入车厢就觉凉爽许多,所有人都觉得舒适了些。
韩宏义颔首笑了笑,“多谢。”
流萤觉得她才是需要道谢的那个。
韩宏义问道,“四姨娘要去百货大楼吗?”
流萤摇摇头。
“那,去看戏吗?”
流萤又摇了摇头。
韩宏义还要再问,她便抢了一句,问道,“二少爷认为女子出门就是逛商场和戏园子?”
韩宏义一滞,说道,“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道歉,流萤便觉得自己话说得重了,忙解释道,“二少爷不必道歉,是我言语有失,我今日…有些烦躁。”
她不知道为何,一想到自己在二少爷心中是个大字不识,只知道消遣的人,心里很是难受。
韩宏义笑笑,出言宽慰,“夏日炎炎,车里闷热,烦躁也是难免的,四姨娘可有想去的地方?”
流萤想了想,问道,“附近可有书局?我想去转转。”
韩宏义又一次拍了拍副官的肩膀,“去商务印书馆。”
流萤面上露出了喜色,朝韩宏义道谢。
韩宏义点点头没有说话,却始终偏着头看她。
流萤显得有些局促,问道,“二少爷?”
韩宏义笑容温和,“没想到四姨太竟对读书感兴趣。”
“嗯,”她面上一红,“二少爷之前说,现下得空,可以做些想做的事,以前我没能读书,现在倒是想得紧。”
车子转眼就到了书馆跟前,还没进门就能闻见油墨的味道,走进去的瞬间,似乎就失去了外界的嘈杂之音。
一进门便是各种画报杂志,再向里几步,有通高的书柜一排排的立在两侧,柜子的侧面写着不同的门类,便于客人找寻。
流萤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书,她缓步走进去,抬手摸着一册册书封,步子很慢,指尖在书上一本本滑过,绕过整个书架。
韩宏义就站在这端看着她。
流萤随手拿起一本打开,一行行文字映入眼帘,她看了看,将这本放回去,又拿起旁边一本,翻了两翻,又放了回去。
第三本的时候,她看见封面微微一笑,翻开第一页用指头按在第一个字的底下,“…诗是一件…”
流萤顿了一顿,吸一口气,重新念道,“诗是一件…不…”
念完这几个字,她停住了,随后叹口气收回手,刚要把书合上,手中的册子就被三个指头捏住了中缝。
书册离了手,被向上拎起,韩宏义站在她的身后,将书在手掌上摊开,缓缓念出第一句。
“译诗是一件最不容易的工作。”
书馆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流萤回过身,整张脸都是通红的。身边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像是听见了她剧烈的心跳似的微微侧目。
流萤的脊背冒出一层细汗,她下意识想逃跑。
“四姨娘?”
韩宏义见她神情有异,便要伸手去扶,流萤抬手挣开跑了出去。
泪珠子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淌下,她跑出书馆,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自卑铺天盖地的压下来,她终是挨不住哭了起来。
韩宏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方才是宏义唐突,惹四姨娘不快,宏义给四姨娘道歉。”
流萤抽噎着摇头,“不关你的事。”
韩宏义眉头微皱,只道是女子心思海底藏针,他小心问道,“四姨娘今日心情不佳,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去?”
流萤哭着摇头,她可不要回去,好容易才出来的。
韩宏义犯了难,问道,“四姨娘这是为着什么这样伤心?要不与我说说?”
韩宏义追问,流萤索性一吐为快。
“二少爷想的没错,我就不该来书馆,自取其辱,三少爷说的也没错,字都没认全,看得什么书?惺惺作态的,只惹得旁人笑话罢了!”
流萤越说越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过一个做丫头的出身,当了姨娘换个行头又如何,还不是被三少爷戏弄,被心远嫌弃。”
韩宏义眉头微皱,“老四会嫌弃四姨娘?”
流萤哭着说,“他从不与我讲学堂里教了什么,许是嫌我听不懂,对牛弹琴罢了。”
韩宏义笑了,“原来四姨娘在介意这个。”
见他笑了,流萤哭得更加伤心,“现今,轮到二少爷笑话我了!”
韩宏义才明白流萤一直在别扭什么,他下意识去掏手绢,却想起来并没带在身上。
流萤哭得梨花带雨,后面索性也不要什么面子,哇哇地哭。
韩宏义越发觉得她哭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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