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色的扉页(1)不吵不相识
青涩的岁月里,他们都还只是初次离家在外的大学新鲜人,心思单纯、骨子里却傲气逼人,只因他们都考上了多数人心中理想的第一志愿。
说到傲,可其实又有谁知他们是在多少日子里和时间赛跑,别的高中生逛街、间聊、看电影、交男女朋友、追星、跑趴……,而他们依旧日以继夜埋在那一本本的参考书,一题题的计算题中。但来到这个大宅院,除了其他科系的同学外,放眼望去接触到的大多是医学系的学长姐,自己就显得有些渺小微不足道。
当然,考得上医学系的,不是只有会啃书的呆子,也不乏又会念书又会玩的外星人。每个人来自不同家世背景、社会阶层,志同道合者很容易打成一片,而道不同者便不相为谋。
平时在这样八、九十人的大班级,若没有点名的话,谁来上课,谁没来上课,说实在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甚至有一小部份的人也就考试的时候才会出现,一整个学期下来,几乎有一半的同学根本互不相识。
姚典娜第一次意识到那个人,是在一年级下学期的生命伦理课,这堂课对于医者的训练过程确实相当重要。因为医疗工作关係着一个人的生与死,所以很多权利和义务、道德和伦理问题,都必须多方加以考量,常常不是简单的逻辑因果推理,就可以得到圆满的答案。
「今天我们要讨论的议题,是安乐死的合法化,医师能不能帮病患执行安乐死。美国密西根州有一位jackkevorkian医师,因为协助了好几位病患安乐死,被称为『死亡医师』,1998年曾帮助一位肌肉萎缩症的病患结束生命,还拍成影片交给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在电视台播放,1999年被判刑入狱。上周已经有预告过,让大家回去先找资料,所以其他相关名词应该不需要老师再花时间介绍。刚刚发下去的讲义,是几个跟安乐死有关的小故事,请同学们就医学伦理的四大原则:公平、正义、行善、不伤害,分组来讨论。第二堂课就一组一组上来报告分享各组讨论的结果,然后开放其他同学发表意见或提出疑问。」讲台前的教授是个身材娇小,声音尖细的中年女人。带着亲切和蔼的微笑,试图让这听起来严肃议题的课程感觉柔软一些。
当课程进行到分组上台报告,伶牙俐齿的杜鑫评果然被推派为该组代表。在各组纷纷提出对「死亡医生」同声的谴责,还搬出希波克拉底的誓词的内涵阐述之后,杜鑫评站起,却一反大眾言论地表示:「我们这一组赞成安乐死应该合法化,医生可以把安乐死作为一项医疗方式。就像kevorkian医生说的:『人们有权利选择自己怎么死,特别是一些生活品质极差,对活下去没有任何悬念的病人!进行所谓「死亡」医疗,让他们能死的舒服一点。』重症病患所花费的医疗资源是相当庞大的,协助病患安乐死,可以节省很多不必要浪费的医疗资源,对社会大眾来说,也算是站在公平及正义的原则。而医生帮助痛苦不堪的病患,提早结束他的痛苦,难道不也是行善原则吗?」
姚典娜终于忍不住,首先举手发难:「医生不是神,不能干预生死的自然现象!这样美其名的行善,却违反了不伤害的原则。」
杜鑫评转头看向眼前站起身,那个五官深邃又义正严词的女生,让她突然感觉有意思起来。好歹他高中的时候,也曾参加过两个学期的辩论社,这样的答辩反驳,可还难不倒他。
他不慌不忙、悠哉悠哉地回应:「那你给病患开药,治好了病人的疾病,不也是干预生死的自然现象吗?」
姚典娜愣了一秒,没想到他回直接这样反驳。脑子一动,便揪住杜鑫评所举的例子予以回应:「但是治癒病人的疾病,并没有违反行善也没有违反不伤害的原则,你只是帮助病患恢復健康,并没有干预生死自然现象!」
「kevorkian医生的每个病人都是苦不堪言才请他帮忙安乐死,每个死去的病患都非常感谢他,请问这样叫做伤害吗?」
「目前台湾安寧照顾协会和赵可式博士正在推动的『安寧缓和医疗条例』,就是主张尽可能帮助临终的病患减少他的痛苦。病患在有尊严、没有痛苦的状况下,顺其自然的死亡,并没有用人工的方式终结他的生命,这样才叫做没有伤害好吗?安寧疗护和安乐死是不一样的,有更好的方式可以选择,为什么要安乐死呢?」
「可是医疗技术总有他的极限,如果病患的痛苦,你用了很多止痛剂还是没有办法帮他解决呢?那难道要让病人一直痛苦到他自然死吗?个人难道没有自己的生命自主权吗?」
姚典娜只觉耳根发热发红起来,鬱结的怒气难消:「一个人的生命不只是自己的,也是整个社会国家的,还有所有爱他的家人朋友,这些都可以不管吗?如果照你说的意思,是不是所有活得很痛苦的人都可以去自杀,这根本……」
「叮咚……叮咚……」下课鐘声响起,两人还在四目相视,火光闪电流转间,姚典娜的急喘仍未平息。
她正想再针对他方才话语里的盲点一一辩驳,教授便赶紧发声打断:「呃……同学……这堂课讨论的相当热络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