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本低着头,喝着茶,对周遭的目光恍若不觉,更好似完全不在意刘洎的异军突、咄咄逼人。
是因为致仕之日不远,对此毫不在意?
是年老体衰、精力不济,面对刘洎的异军突无能为力?
亦或者,刘洎今日忽如其来的崛事先已经得到他的允可?
……
堂内官武将汇聚一堂,面对这一场很可能影响到东宫权力格局的变化,尽皆保持沉默,心有如惊涛骇浪。
甚至李承乾也颇有意味的看着刘洎。
他并不在意刘洎的忽然崛、另立门户,对于上位者来说,重要的是维系权力构架的平衡,使得各方处于一个相辅相成而又相互制约的状态,如此才能确保政权的稳固实施,凸显上位者的重要,至于到底是谁在制约谁反倒不是那么重要。
都是忠心耿耿的臣子,即便上位者心有喜恶,却不能厚此薄彼,“奖罚分明”,“一碗水端平”,才是上位者应该去做的。
岑本垂垂老矣,若非这场忽如其来的兵变,此刻怕是已然致仕归家、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他所代表的权力体系必然在他致仕之后陷于崩溃,如今有刘洎接手,可以确保权力交接的有序。
以刘洎制衡萧瑀,再以刘洎、萧瑀代表的官体系制衡房俊、李靖为代表的军方,相互制约、构架完整,可以确保东宫的权力稳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东宫能够顺利渡过这场兵变,他这个太子能够登上皇位……
……
听到刘洎恳请接管和谈,李承乾倒也并不意外,和谈乃是由东宫官全力推行,若是在刘洎手得以完成,那么他便一举上位,可以与萧瑀、岑本平平坐,再无异议。
李承乾看向岑本,问道:“书令有何谏言?”
他给予岑本足够的尊重,毕竟身份、地位、资历皆是臣之首,与萧瑀不相上下,在面对刘洎这个新晋侍挑战地位的时候,他予以维护,不愿让岑本太过难堪。
当然,若岑本自己急流勇退,愿意偃旗息鼓,那又是另一回事……
岑本放下茶盏,缓缓道:“老臣年老体衰,精力不济,原本此刻早已应当致仕告老,只因叛军骤、危及社稷,这才奋余勇,襄助殿下拨乱反正、维护正朔。至于和谈之事,的确力不从心,既然侍不畏艰难、勇担重任,老臣唯有欣然。”
堂内愈发寂静。
房俊有些目瞪口呆,只想大喊一声“好家伙”!
萧瑀那老家伙为了争权夺利连脸面都不要了,赤膊上阵与军方争得面红耳赤,如今更是拖着一身老骨头甘冒奇险奔赴潼关,试图说服李绩。结果人还没回来呢,被陡然遭遇一击狠狠的背刺。
很显然,岑本已经与刘洎私底下达成盟约,由刘洎来继承岑本的政治资源,将其扶持成为足以同萧瑀相提并论的另一大势力。同时,刘洎将会接受岑本的班底、族子弟,为这些人保驾护航。
一场朝堂势力的权力更迭,在无人感知的情况下已经悄然完成,待到萧瑀回来长安,即将面对的是分裂的官体系,以及刘洎这位新晋的官大佬之挑战……
房俊忍不住为萧瑀默哀了一下。
李承乾环视堂内官武将,少顷,颔首道:“侍勇于担任、公忠体国,孤甚感欣慰,和谈之事便交由侍办理,望侍不辞辛劳、开拓进取,他日社稷稳固、江山和泰,侍之功绩将载于史册,万民称颂。”
刘洎一揖及地:“多谢殿下信任,臣必定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身之后,虽然极力压抑着心兴奋,但脸上红光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去,整个人看上去志得意满,极为亢奋。
官系统的每一步晋升都伴随着波诡云翳的算计,尤其是到了朝堂之上的最高层次,更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绝非单凭功绩便可以一步登天。如今东宫看上去形势凶险,但只要促成和谈,东宫地位稳固,他刘洎便会晋位官的最高层,成为一方大佬。
退一步讲,即便最终叛军获胜,东宫覆灭,刘洎凭借其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有足够的资本去跟关陇门阀斗争。
更何况,只要他接下来能够促成和谈,即便是萧瑀也压不住他。
宰辅之首的李绩无可撼动,但其地位超然,且如今引兵于外、隔岸观火之举措必然深受太子猜忌,如无意外,太子登基之日,便是李绩下台之时,到时候刘洎自可竞逐那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人生巅峰,指日可待。
……
房俊冷眼旁观,看着官体系的巨大变革在自己眼前发生,遂扭过身,对身边的马周低声道:“这厮何时与岑景仁搭上线的?”
对于这等地位的大佬,无比珍视自己的政治资源,即便退下去,也会对自己的接班人予以防备,既要依靠接班人扶持自己的族人、子弟,亦要放着接班人接受自己的政治资源之后吃干抹净不认账。
所以这个过程是极为漫长且谨慎的,绝不可能一蹴而就,因为当你退下去,所有的话语权便完全失去,如果遇人不淑,便会吃个大亏,想找补都没地方……
马周摇头,淡然道:“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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