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双方敌对,但宇士及还是赞叹道:“大食人狼子野心,悍然入寇西域,截断丝路侵占城池,幸亏越国公不畏艰难、向死而生,统御麾下勇士奔袭数千里,收复失地击溃敌军,扬吾大唐天威、振吾军民士气,实乃国之干城,当人杰!”
正如关陇封锁了长安以东地方,使得东宫难以获得河东之外的消息一样,东宫的军队也封锁了河西以西的地区,使得关陇很难得知西域之情形。
对于房俊放弃西域,率军驰援东宫,关陇内部很多人认为房俊舍弃西域坐视大食军队攻城掠地,实乃国贼之行为,可以此予以攻讦房俊与东宫。
但宇士及对房俊了解甚深,一直认为房俊之所以驰援东宫,定然是因为西域敌情已经得到控制,甚至大食军队已经被击溃,否则房俊必然不会舍弃西域,返回长安。
房俊对于国土之执著,似乎远远超过那些整日里吹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爱国志士……
自汉朝而始,原王朝便意识到西域之于原无比重要的战略地位,不遗余力的攻城掠地、予以经营,无数汉家儿郎被屯驻于荒凉的西域,驻兵、屯田、维系统治。
然而实质上,却很少有人真正将广袤的西域当作帝国之国土,顶多将其视作极其重要的战略纵深。但房俊却对西域那片土地痴迷不已,一直号召朝廷更多的迁徙百姓填充其地,甚至屡次上书恳请朝廷将罪犯流放至西域各处,以不断的移民来达成对于西域各族的同化,进而使得广袤的西域真正成为汉家领土……
这样的一个人,岂能放弃无数汉家儿郎抛头颅洒热血埋骨处处打下来的西域?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尤为重要的是,既然大食军队全军覆没,只余下少许溃兵四处乱窜逃亡,那么便会将大量安西军解放出来,抽调之后驰援东宫。
这些在西域苦寒之地连年征战的兵卒,是几乎不弱于右屯卫的精兵强将,一旦返回长安支援东宫,导致东宫力量暴增。与天下各家门阀仓促组织来的“乌合之众”相比,完全可以称得上“以一当十”……
这消息对关陇极为不利,但宇士及还是有胸襟的,该夸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予以夸赞。
当然,不仅仅是夸赞那么简单……
随即他话题一转,满面担忧道:“房俊此番功绩,的确称得上震古烁今、独步天下,可也正因如此,心里有些虚荣膨胀,否则何以引入吐蕃胡骑?须知前番吐谷浑忽然入寇河西,其背后必有吐蕃之撺掇唆使,吐蕃对大唐之觊觎人尽可知,未来不久,兵强马壮、幅员辽阔的吐蕃也必定成为大唐最大的敌人。如今万余吐蕃胡骑尽在长安左近,一旦东宫战败,这股兵力失去控制,必将祸乱整个关,甚至吐蕃此刻已经陈兵边境,只等着关大乱,便即刻出兵侵占河西,使得西域与关断开联络,随即侵吞西域。”
见到堂内诸人面色严肃,他又道:“非是老臣挑拨离间,房俊此举确实不妥。眼下之战,说到底也不过是大唐内部之战,谁胜谁负,大唐还是大唐,帝国利益并未受损,可一旦引狼入室,使得吐蕃趁虚而入,不仅房俊罪不容恕,吾等也将成为帝国之罪人。”
李承乾目光扫视一圈,随意的摆摆手,笑道:“郢国公莫不是将孤当作小儿?此等浅显的离间之法,还是莫要做出的好。越国公与国有功,居功至伟,此番引入吐蕃胡骑正是意欲扶持噶尔家族,使其与松赞干布离心离德,稳稳的扎在青海湖一带成为大唐与吐蕃之间的屏障。郢国公之言实在是贻笑大方,当真以为吾东宫上下皆乃嫉贤妒能之辈,分不出青红皂白?”
“哈哈!”
宇士及大笑,端茶碗道:“殿下言重了,老臣岂敢在您面前耍弄心机?只不过确实是吾心所想,一时忍不住倾述出来,若有挑拨离间之嫌,那老臣先告罪一声。”
呷了一口茶水。
太子殿下自然是相信房俊的,不仅信其忠诚,更信其才能,既然房俊采取此等针对吐蕃之策略,太子必然予以绝对支持。
可别人呢?
击溃吐谷浑保障河西安靖,阿拉沟歼灭大食、突厥联军,弓月城外天下脚下更是一战将二十万大食军队击溃,此等盖功勋,谁不眼红?
他不指望自己所言能够使得房俊能够立即收到惩处,只需在东宫上下心钉上一颗钉子便足矣。
对景的时候,这颗钉子或许就将发挥巨大的作用,甚至影响东宫的排兵布阵、对敌策略……
李承乾当然明白宇士及的险恶用心,面色不动,摆手道:“郢国公勿要顾左右而言他,孤对于和谈之底线已然说得清楚,便请您回复长孙无忌吧,除非关陇军队解散、缴械投降,否则和谈之事可就此作罢。”
战局僵持之下,双方意欲和谈的难度太大,各自的述求与底线轻易不会让步,想要促成和谈便需要无数次的磋商,其间更要打得有来有回。
心里再急,也不能急于一时,否则便会彻底落入下风。
古往今来,谈判桌上得到与失去的东西,往往比战场上的得失更大,必然谨慎对待……
宇士及欣然颔首:“微臣遵命,那微臣便先行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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