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纵横朝堂十余载,一直都是以“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姿态睥睨群臣,即便是房玄龄、杜如晦、李绩这等功勋赫赫之辈,在他面前亦是客客气气、执礼甚恭。
几曾遭受过这般羞辱?
更别说是被房俊这等小辈当廷硬怼,只觉得一张老脸火辣辣的疼,冲动之下顿时将以往的城府与深沉尽皆抛在脑后,大吼一声,就向着房俊冲了过去,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他身边的萧瑀、李绩先是一懵,继而听到李二陛下的怒喝,赶紧起身,一起伸手去抓住长孙无忌的衣袍,却不料长孙无忌这一下挟怒而动,居然力气不小,“呲啦”一声衣袍被李绩扯破,而萧瑀亦被待得一个踉跄,居然没拉住。
房俊也吓了一跳,他的确是想要刺激长孙无忌,但目的是为了长孙无忌盛怒之下下不来台,无论同不同他打赌,都将处于绝对下风,尤其是日后长孙冲再次露面,更坐实了长孙无忌构陷于他的事实。
然而他没想到长孙无忌居然反应这般激烈……
眼看着长孙无忌状若疯虎一般冲过来,他只能连连后退,口中大叫道:“怎么了,被某揭破心思,将你龌蹉阴狠的谋算大白于天下,所以恼羞成怒,意欲杀人灭口不成?”
长孙无忌须发箕张,一言不发,只是瞪着红红的眼珠子冲过来,幸好吏部尚书李道宗、工部尚书张亮齐齐拦在房俊面前,一左一右将长孙无忌牢牢抱住,张亮惊叫道:“赵国公,冷静一下!”
李道宗则大喝一声:“长孙太尉,此乃太极殿,陛下在座,汝意欲何为?”
这两人正值壮年,身强体壮,又都是武将出身,长孙无忌被抱的死死的,任凭如何使劲儿亦是挣扎不脱,气得大叫道:“房俊!汝安敢欺我如此,今日必不饶你!”
房俊见到长孙无忌被牢牢制住,毫不相让:“老贼阴私龌蹉,自绝颜面无存,所以意欲以此等下作之方式躲避不成?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今日你如何构陷诬赖他人,来日必定十倍受之!”
他自然明白长孙无忌的用意,这阴人的绰号绝对不是白叫的,任何时候都能够冷静沉稳的处置任何突发事情,岂能因为自己区区几句言辞便控制不住,当廷动武?
分明就是想要以这种方式将水搅浑,然后避开房俊的咄咄逼人。
否则众目睽睽之下,房俊已然将乌纱帽都压上了,他又当如何应对?
终究还是心虚,所以不敢同房俊明刀明枪的对阵……
大殿上已经乱成一团,李孝恭走上前,拍了拍房俊的肩膀,低声劝道:“不要太过了,到底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呢,闹得过火了,吃亏得还得是你。”
马周亦走上前将房俊拽到一旁,告诫道:“别太过分,不然陛下想要宽恕你都不行。”
房俊顿时闭上嘴巴,任凭长孙无忌在那里大吼大叫,冷冷的看着他演戏。
“砰!”
李二陛下狠狠的一拍御案,怒目而视,大喝道:“一个两个都要造反不成?当朕死了吗?”
他这一发怒,殿上群臣瞬间寂静,长孙无忌也不敢叫喊了,任凭萧瑀与李绩松开手,在那里依旧狠狠的瞪着房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李二陛下气得大声道:“房俊!官职、爵位乃是朝廷相授,尊崇无比,焉能被你拿来赌咒发愿、视若儿戏?来人将这个不遵法度、蔑视朝廷的混账拖出去,重打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顿时便有禁卫军自殿外大步走入,房俊二话不说,跟着出去挨棍子。
若是公事,李二陛下自然应当公事公办、一视同仁,可现在这两人并非为了公事而起冲突,那就没有公平可言了,长孙无忌好歹也是功臣之首、资历甚高,板子只能打在他房俊身上。
待到房俊被拉出去,李二陛下余怒未消,看着长孙无忌怒道:“辅机,你也是老臣了,朝堂之上十余载时光,焉能这般冲动?房俊所为固然不妥,事涉案情不应私下赌咒发愿,但你若是不愿应对,自可置身事外,谁还能逼迫你不成?这般将太极殿闹得鸡飞狗跳,朝廷法度何在,朕之颜面何存?”
这番话已然是严重至极,尤其令长孙无忌心中苦涩的,是皇帝直接点名了他不敢应对,意欲依靠扰乱朝堂来躲避房俊的步步紧逼。
有了皇帝这话,他想躲也躲不了,所有人都相信他是因为心虚才故意闹事……
房俊虽然挨了军棍,但皇帝的倾向已经非常明显。
长孙无忌只得低头认错:“是老夫冲动了,还请陛下责罚!”
他今日算是彻底栽了,无论怎么说,被逼得撒泼打滚、玩横耍赖,这一张老脸算是丢尽了,可却又不得不如此,必须将房俊的弹劾给糊弄过去,否则一旦上纲上线,麻烦就大了。
难道他还能将长孙冲藏一辈子?只要长孙冲露面,他的声誉就会暴跌。
原本的计划是待到将房俊成功狙击之后,再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当着陛下的面认错,承认自己爱子心切冤枉了房俊,诚心认错认打认罚,反正那个时候已经时过境迁,没有几个人会当真在意他是否诬赖了房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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