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情感上来说,契苾可勒当然倾向于薛延陀能够大获全胜,将入侵的唐军驱逐出漠北。不仅仅是夷男可汗对他颇为器重,信赖有加,更因为他本身就是铁勒诸部之一,漠北是他们祖先繁衍之地,岂能落入汉人之手?
然则从现实来看,却不得两面三刀,为了部族的将来提早做好准备。
无他,实在是武川镇与诺真水接连两场大战,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使得他心里只要浮现出武川镇城墙倒塌唐军潮水般涌入城池,以及诺真水上铺天盖地的枪林弹雨将麾下勇士豚犬一般屠杀的场景,便抑制不住的恐惧。
在他看来,拥有了火器的唐军已然不可战胜……
至于萧嗣业,契苾可勒将其当作将来投靠大唐的进身之阶。
契苾何力固然受到大唐皇帝的倚重,并且赐婚于宗室之女,成为皇亲国戚,但是自己毕竟不同。身为夷男可汗身边的重将,漠北的权势人物,绝非简单的投降便可以取得大唐的信任。
按照契苾何力所言,这个萧嗣业乃是忠君爱国不惜以己身“死间”的豪杰,这等任务必然会受到大唐皇帝的青睐,即便一时受到蒙蔽而降罪于他,但是只要赵信城一战可以使得薛延陀大军全军覆灭,那么萧嗣业的功绩就将显耀人前,所有冤屈都会得到伸张,将来扶摇直上,指日可待。
所以,萧嗣业的性命必须要保住。
只是契苾可勒瞧着一脸做作惺惺作态的萧嗣业,心底总是有些不舒服……
草原男儿粗犷豪爽,讲究直来直去恩怨分明,似萧嗣业这般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这是一个豪杰应该有的模样么?
……
夷男可汗许以重诺,所有的兵卒士气鼎沸!
夷男可汗见到士气可用,当即振臂高呼:“铁勒儿郎们,随我前去夺回赵信城,将唐军赶出漠北,保卫我们祖先繁衍的土地!”
“夺回赵信城!”
“赶走唐军!”
“保卫漠北!”
一声一声的呼喊在冰雪覆盖的原野上翻滚激荡,直冲云霄!
紧接着,薛延陀可汗的大纛在寒风吹拂之下烈烈飞舞,缓缓移动,在全副武装的可汗亲兵簇拥之下,向着南方开拔。
无数草原健儿犹如海水中汇聚的鱼群,策马奔驰士气高昂,紧随在大纛之后,向着赵信城的方向奋勇前进!
数十万骑兵汹涌奔腾,脚下的大地都被马蹄踩踏得震颤。
北风呼啸,号角苍凉。
金戈铁马,胡地苍茫!
*****
赵信城。
“报——”
身穿裘皮的斥候策马自城北穿城而入,直奔城中心区域低矮简陋的衙署,到了门外飞身跃下马背,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子,单膝跪地,大声道:“禀报大帅,薛延陀大军已经离开郁督军山,倾巢南来,据此尚有半日路程!”
书案之后,房俊正捧着一个陶碗,优哉游哉的饮着茶水。
一旁的薛仁贵、高侃、习君买亦是没人捧着个茶碗,碗中热茶冒着热气,闻言面面相觑,薛仁贵敬服道:“大帅当真犹如留候复生、诸葛再世,算无遗策矣!”
高侃亦道:“那萧嗣业自诩聪明,殊不知其心思尽在大帅掌握,一举一动,莫不被大帅猜个透彻,纵然身在薛延陀,亦是翻不出大帅的掌心。”
房俊忍不住白了高侃一眼,好好一个冲锋陷阵的猛将,怎地有种渐渐转化为“无脑吹”的趋势……
他问那斥候道:“薛延陀大约多少兵力?”
斥候道:“早先夷男便在牙帐之内召集漠北各个部族,命其派遣族中青壮汇聚到郁督军山脚下,总计有不下十五万之兵力。此刻倾巢南来,大抵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闻听薛延陀大军人数有十五万,薛仁贵等人神情凝肃。
右屯卫在赵信城的军队不过三万余人,面对五倍于己之强敌,形势岌岌可危,即便再是乐观之人,亦难免心中发虚。
十五万薛延陀大军,尽是各个部族的精锐,一旦发起冲锋,简直就犹如开山裂石惊涛拍岸,右屯卫这么点人,估计一个浪头就给吞没了……
房俊却叹息一声,颇为遗憾的样子:“昔日卫青、霍去病突入大漠,匈奴单于以及左谷蠡王麾下控弦之士四十余万,卫公突袭阴山,那时候的東突厥颉利可汗账下,能战之士亦有三十万,皆是纵横漠北雄霸草原,不可一世。眼下的薛延陀虽说名义上统一了铁勒诸部,但是到底底蕴不足,照比昔日的匈奴、突厥差得远了。”
似乎薛延陀十五万大军就如豚犬一般,丝毫没放在心上不说,反而有些遗憾,未能见识到真正的草原霸主、漠北豪雄……
被他这么一说,薛仁贵也轻松起来,笑道:“非只是军力不如,匈奴剽悍勇猛,突厥残暴冷酷,而今之薛延陀,却宛如无牙之乳虎、失角之牯牛,看似威风赫赫雄霸四方,实则不堪一击。”
这倒的确是实话。
比之匈奴、突厥,薛延陀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毕竟薛延陀的统治根基乃是整个铁勒诸部,内部非是铁板一块,各个部族之间龌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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