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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霈霈爱吃煎鱼,多吃点儿呀。”
奶奶一个劲儿地往张霈碗里夹菜,张泽笑着拦:“奶奶,她这两天上火,不能吃太多鱼。”
“怎么又上火啦?”奶奶说:“是不是又吃零食啦?多吃家常饭呀霈霈,吃家常饭身体才棒,你看你哥长那大高个儿——光吃零食可长不高。”
张泽阴阳怪气儿跟着附和:“就是,光吃零食哪儿行啊?”
张霈瞪他:“奶奶别听他瞎说,我哪儿吃零食了?”
爷爷磕一磕烟斗,说:“没事儿,咱不怕,多饮凉茶败火,吃完饮凉茶就好。”
奶奶说:“你就惯着吧!”
说着想起身去看正在灶里烤着的红薯,起身的时候慢慢扶着腰。
张泽忙站起来:“您最近腰疼?还是我去吧。”
张泽端来几块红薯落座,正听见张霈问:“……那您去医院看了没?”
张泽问:“怎么了?”
爷爷接过话茬:“你奶奶这几天腰疼,整宿给她捶打、贴膏药,不见好。不知道是不是腰椎出了问题。”
张泽皱眉:“怎么不跟我们说?过两天让我爸带您去医院看看,做个检查还放心。”
奶奶摇摇头,脸上露出中国老人特有的凌驾于科学之上的饱有经验的神情:“检查什么,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现在的小年轻瞎折腾,身体没毛病,让仪器一辐射,也得辐射出点毛病!”
张泽说:“现在仪器都没辐射了,您就当去城里玩一圈儿。”
奶奶还是摇摇头,说:“是老啦。腰疼腿酸的,是到岁数了,哪个老人不有个病儿灾儿的?只是直接进棺材,别拖病,要是拖病,自己难受,还拖累儿女,那才真叫受罪呢。”
爷爷拦住话茬:“跟孩子说这些个干嘛,净天天瞎寻思。”
张霈说:“您别多想,您身体棒着呢。您看还能做这么好吃的煎鱼。”
奶奶看着霈霈直叹气:“这么好的姑娘,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个小子哟。你哥结婚我兴许还能见着,霈霈嫁人的时候兴许就看不见喽。”
张泽将剥好的黄澄澄香喷喷的红薯递给张霈,抬眼笑说:“那您且等着吧。”
“且”在北方俗语里有“早着呢”的意思,“且等”意思是要等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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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冲完凉,兄妹俩和爷爷奶奶坐在院子里聊天。
张霈说:“月亮真亮,家里的月亮就没这么亮。看来【月色如水】真不是古人瞎说的。”
张泽拿蒲扇晃悠,这时候怎么还有蚊子呢。
奶奶讲起兄妹俩小时候的趣事,说小时候两个人玩过家家,一个当新娘子,一个当新郎官,还像模像样地拜堂呢。
爷爷吧嗒吧嗒托着烟斗笑,唱了两句:“杨花点点满汀洲,柳丝袅娜垂岸头。春光洋溢春溪水,春意阑珊更惹春愁……”
小狗儿摇着尾巴委在张霈脚底下舔她脚踝,痒痒的麻麻的,她怀里卧着一只正在酣睡的猫崽。她慢慢摸着猫崽毛茸茸的耳朵,在和煦的晚风和氤氲花香里偷偷看他。
张泽正微笑着逗另一只小猫,那只小猫活泼,又抓又咬他的手指。他肤色本来就白,是那种泛着冷的白,在月下更显得跟块泛着柔光的玉似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额前碎发柔软地搭下来,仿佛挠着她的心尖。
他像一束玉兰。
她心跳如鼓收回目光,爷爷奶奶谈起农活收成杂事。
看不够,再看一眼。
张霈又抬眼看过去。
张泽本来低着眼睛,不知为什么突然也抬起眼睛看向她这里。清凌凌的眼神直直撞进她眼睛里,撞得她脊髓发麻心慌意乱,一时愣住了。猫崽在怀里翻了个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哥哥的目光隔着朦胧月光渐渐冷下去,像石沉冷潭底。
张泽站起身来,低声不知对谁说了一句:“我先去睡了。”
爷爷奶奶确实也上了年纪,聊会儿天也就回屋歇息了。他们催张霈也快回屋,夜里风一凉又要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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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睛,眼前一会儿是哥哥笑起来的样子,一会儿是刚刚那样有点淡漠的样子,她又翻了个身,哥哥的声音又在脑子里响起来:“假如爸妈离婚……”
张霈坐起来叹口气,左右睡不着,不如到院子里去看会儿月亮。
她拉开门坐在之前那个小马扎上,抬头看着冷冷清清的月亮。月亮照了这么多年,战乱太平悲欢离合,它现在照着自己又是什么心情呢?月亮那么高,看得到自己吗?
她不自觉地抱起胳膊,晚上确实有点冷。
正胡思乱想着,头顶罩下一件厚外套来。
“诶呀…”张霈挣扎着露出脑袋,她哥就立在旁边:“刚退烧就出来吹凉风,生怕身体好是不是。”
她讪讪地穿好外套——这是于程飞的衣服,但是沾了哥哥的味道。
张泽立在旁边,沉默地看着几只正在摔跤的小猫。
“…咱们明天什么时候回去?”张霈开始没话找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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