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尉迟不悔说得不错,几日后姑娘又来了,这回不是找石更,只说了家里的木门坏了,想找个匠人修。
坊里哪个不是好事的,分明人家也没指定要找谁,可全都心照不宣地笑了,找了个人去大老远的把到城西订料的石更喊了回来。
石更还当作出了什么大事,气喘吁吁的赶回来后才发现人家姑娘就等在门口,有点儿傻住了。
他一屏息,疾步从侧门闪进坊里,想弄清怎么回事。
大伙儿是眾口一致,「石更,人家姑娘家里的门板坏了,咱们坊里就你修缮的功夫最好,自然是你去。」
石更窘着一张脸,两手比阿比的哀求,没换到半点同情,皆是嘻嘻哈哈地打着马虎眼,没人打算动,摆明了非他去不可。
还有人挤眉弄眼的訕笑,「石更,人家姑娘家坏的是门板,你可别修到床板去啦!」
这样落井下石的荤话都出来了,慌得石更双手都合十起来连连讨饶,恳求眾人放他一马,还不住心虚的往门外看去,就怕教外头后着的姑娘听去了尷尬。
这更是引来眾人的哄堂大笑,逗得石更发了倔,说什么也不肯去,直到尉迟不悔风凉冒了一句,「石更,你不去?可是做贼心虚?」
他自然不是心虚!只是、只是?
石更被堵得不知如何回应,只得颓然垮下头,拎起工具,心不甘情不愿的在一片笑声走了出去。
那姑娘在门外等了有一会,脸都被太阳晒得有些红了也不恼,见到最后还是石更走了出来,弱弱地喊了声,「石公子。」
石更吶吶点头当作是回应,忐忑着不知坊里那些调笑被她听去了多少,一时也不知该何自处,只是垂着头跟在她后头。
他是想保持一些距离以免惹人非议的,无奈他人高马大的,一步是人家姑娘的两步,总会不小心併到她身侧去,他只得又顿下步伐,如此来来回回数次,他都觉得自己连路都不会走了。
如兰约莫也察觉到他的不自在,脸益发的红了,眼不住的偷覷他,几次欲言又止,还是强吞了回去,唇角抿出一个浅浅的弧,有些羞涩。
她领着石更走过弯弯绕绕的巷弄,最后在城郊一处偏僻屋舍停下了脚步,「石公子,我家到了。」
那屋简陋,若定睛去瞧还能隐约从外头看见里头的摆设,实在是破旧不堪,现下是夏天无妨,倒是一到寒冬,住在屋里肯定是活受罪。
石更忖度着,一个小男孩就自屋里跑了出来,欢喜喊人,「姊姊!」
「如蒲。」她含笑搂住蹦到自己身上的弟弟,紧张羞赧的表情总算缓了些,「石公子,这是我弟弟如蒲。如蒲,这是石公子。」
如蒲头一回见到如此高大的人,眼都瞠圆了,高高仰起脖子来看他,「石哥哥!」
石更被他这惊奇模样逗笑了,摸了摸他的头当作应声。
得到他善意的回应,如蒲也笑了开来,「石哥哥肯定是那天帮姊姊打跑坏人的大英雄!姊姊回来一直提到你,费了好多功夫才问到你是城里的木匠呢!」
他三两句就洩了自己姊姊的底,如兰一赧,连忙摀住他的嘴,「如蒲!」
石更到没想到自己举手之劳被人如此记掛在心,被如蒲亮晶晶的崇敬眼神给看得有点不自在,摆了摆手表示那是小事,要两人别如此感念。
只是这下如兰就不自在了,羞怯地垂着眉眼在不敢抬头,只是细声囁嚅,「那、那石公子,我、我先去卖花了,如蒲就待在家里,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告诉他吧。」
她说完,又叮嘱了如蒲几句,大多是吩咐他自个儿在旁边玩,别去打扰石更工作云云,得到如蒲乖巧应声,才放心离去。
她一走,石更明显松下一口气,收拾好心思就认真修起咿呀作响的木门来。
许家木门的问题简单,不过是座落在东向,叫日头晒得狠了,加上年久失修才变形开裂,石更是经验丰富的匠人,自是知道怎么解决,将门卸下后重新修刨、上漆,不出一个时辰就修整完毕,只是不免出了满身的汗。
他才稍歇下喘口气,如蒲就划着木马而来,手上端了杯茶水,「石哥哥,给你!」
他没想到他这样细心,不免诧异,可又很快地想通了,不免有些感慨。
穷人家的孩子好像都是这样的,特别早熟、特别听话,从没敢调皮捣蛋,满脑子想的就是别再给家里添乱。
约莫是知道自己是个负担,怕家人会不要自己了吧。
他以前也是这样的,家里苦,他又是个哑巴,爹娘总嫌弃他是家里的累赘,招尽眾人訕笑,让他们抬不起头做人。
他总想着自己还要再勤快一点、再乖巧一点,或许爹娘就不会那么讨厌他了,可是谁知??
一想起过去,后脑勺又开始隐隐作痛,石更不再多想,仰头饮尽手里的茶水,向如蒲点头道谢,换来他嘻嘻一笑,又划着木马走了。
寻常的木马该是能摇动前进的,可他身下的那只木马缺了个脚摇不动,如蒲倒也不介意,用双脚依旧划得不亦乐乎,只是石更看他那摇摇摆摆的模样,实在看得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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