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更有个秘密。
这个秘密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他喜欢天工坊的二姑娘。
可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不敢说的原因是因为她们一家都是他的救命恩人,甚至收留他让他留在坊里做木匠,一手好雕法还是她爹手把手给教起来的,此恩他为奴为僕都还不清。
不能说的原因是因为他也真说不出口?谁让他是个哑巴。
他自知配不上她,所以他只得深深的、深深的将这份感情藏在心里,从来不提。
二姑娘是那么纯净美好,该配上一个十全十美的男子。
这一点,他和她的兄长看法倒是如出一彻。
所以当尉迟不悔以最苛刻的眼光在筛选妹婿时,他虽不能发表意见,仍是在心里点头如捣蒜,表示十二万分的认同。
「城西的孔公子?老上街开屏招摇的那个?」尉迟不悔长指轻捻画像,不过瞥了一眼就扫到地上去,「秃毛鸡套了件花衫子还是隻鸡,他怎么就弄不明这个道理呢?凭他那蠢笨脑子我就看不上。」
「汪县丞的二儿子?!那成日跟着他爹后头汪汪叫的狗崽子?」又是一张飘飘落地,「书读得不怎么样,拜高採低、趋炎附势的本领倒是一流,以后肯定跟他爹一样是个狗官。这种人损阴德啊,我可不想有个没屁眼的外甥。」
「侯记的侯少爷?凭他那尖嘴猴腮的样貌也敢!怎么不拿他家的秤子先掂掂自己的斤两?哟,我倒忘了,他家的秤子也是不准的,才会成日短斤少两、参杂使假。他们家的聘金怕也是灌了铅的吧,傻子才收。」
「打铁舖的熊锡?喔,一个成天只知道卖弄力气,脑洞能塞两颗瓜的蠢蛋。嫁这种夫婿早晚要做寡妇,我要是他娘,想着先搭喜堂之前还不如先搭灵堂呢。」
尉迟不悔一张张点评,偏薄的唇是柄弯刀,有着漂亮的弧线,却句句剜心。
散了满地的画像堆积成雪,和媒婆僵滞的笑脸是同样的顏色。
「上官好?巷底药卢那个上官好?」最后一张画像,他屈指将画像弹飞,轻蔑给了一声嗤笑,连评语都懒得给了,「呵呵。」
「高媒婆,您可别怪我心直口快呵。」
前头话说得难听,奈何尉迟不悔神态一缓,又是个谦和青年,「我这不是护妹心切吗,不希望妹妹嫁过去受了委屈,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了。」
谁家兄长护妹心切成他这个样子的!那张嘴利得都能将人的脸皮给刮下一层!
高媒婆心底是恨极,可还是僵硬陪笑,「那?请教二姑娘喜欢怎么样的条件?二姑娘不妨说说,教老身心里也好有个底。」
尉迟不悔笑得泰然自若,和气附和,「是啊,盼儿你跟高媒婆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哥哥好让他上门来提亲。」
两兄妹像是对好词似的,尉迟不盼笑得温婉,连想也没想,「盼儿不贪心,只要有哥哥一半的聪明、一半的好手艺、一半的细心、一半的体贴就成。」
她这番话显然让尉迟不悔很是受用,笑开一口白牙,「高媒婆,我家妹妹老是这么抬举我,只有我的一半哪成?怎么也不能逊于我才是,不然怕爹娘也是看不上眼的,还请您老多费心找找。」
找?上哪去找?
他这等相貌、这等才气、这等手艺?一个就已天怒人怨,再有第二个还不招天打雷霹?
高媒婆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被尉迟不悔客客气气的截了话,「高媒婆,我们这小坊里闷的很,尘土木屑又多,您老待久了喘不上气来可就不好了,今儿个让您跑这一趟真是有劳,我送您出去吧。」
虽说是送,可他頎长身躯是步步进逼,迫使高媒婆不得不往外走,口里仍碎语,「不,尉迟公子,我今儿个来还带了一些姑娘的画像?」
「喔,这方面您也留点心眼帮我看看,看哪家姑娘比盼儿标緻、比盼儿灵秀、比盼儿乖巧、比盼儿贴心?我绝对上门求亲。」他没换气的夸了自家妹妹一番,也没心思理会高媒婆越发青白的脸色,一送到门口就迅速将高媒婆推了出去。
不过回身的一瞬间,他脸上的虚假笑意就收了下来,「这高媒婆真是烦人的紧!」
尉迟不悔眉眼英挺,让喜怒在他面上都极为张扬,光是抿唇就能感受到他满腹的不耐烦,走回厅内的每一步都正好踩在一张张画像的脸上,还不忘旋了旋足尖,百般蹂躪。
看那漆黑的鞋印子,石更在心底为那些人默哀,却又觉得有几分畅快。
倒是尉迟不盼心肠好,赶忙去拾那些还没被兄长践踏的画像,细声安抚,「哥哥别气,想来高媒婆近期内也不敢来了,哪里找得到有人同哥哥一般好的呢。」
这番话哄得尉迟不悔心情好多了,也就不执着在那些被救走的画像了,「唉,我知道这不过是打发高媒婆的推託之词罢了。盼儿,现下没有外人,你老实跟哥哥说说你喜欢怎么样条件的男子,哥哥好去灭了?嗯?好帮你物色对象。」
他笑得一派轻松,彷彿刚刚那不过是一时口误,但石更却知道不然。
他站在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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