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便好似那浑身上下镶满宝石的孔雀,一颦一笑皆是风流潇洒,好似恨不得把全天下人都迷倒一般,因此这含情脉脉的眼神,应当只是他习惯使然,与她并无干系。
李樯又一本正经道:“从前不爱拘在学堂里,可这些年在外面以命搏命,再想起当年在学堂中的事,才觉得唯独那段日子珍贵有趣。”
“以命搏命?”胜玉不想和他追忆往昔,顺势转了个话题。
李樯唇角轻微地勾了勾:“你从不联络我,自然不知道我这些年在做什么。”
他语气似是含着嗔怪,那点情绪仿佛看不见的小钩子,勾着人。胜玉又打了个抖,呵呵笑两声没有接话。
李樯自顾自地道:“我去过大罗,金支,淮下,旌州,打了数不清的仗,现在被派到金吾郡来做郡守。”
郡守,是金吾郡最大的官,而那个朱老爷横行霸道的雨灵乡,也不过才是金吾郡里的一小块指甲盖而已。
胜玉听在耳中不由眼前一亮,但随即又暗淡下来。
李樯只比她大一岁,今年也才十八,可他已经游历过那么多地方,身披荣光,而她这么些年什么正经事也没做,连活着都已经要费心竭力地钻营,更何谈其它。比起李樯而言,她显然是一身尘灰。
胜玉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就像这几年的每一个日夜一样,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忘了。可是站在李樯面前,听他风轻云淡地说着于他而言极寻常的事,胜玉心中还是蹭的一下钻出密密麻麻的艳羡和自卑,压得她有些呼吸困难。
好在李樯似是觉得没意思,不再说这些,转而道:“总之无趣。今日碰见你,才叫我有几分欢喜。”
他说完,隔着衣袖拉起胜玉的手腕,把她推进另一间客房里:“你饿了吧?坐下吃点。”
桌上琳琅满目,摆满了茶具、桂花酒、水乡特有的各色鲜花饼,胜玉和他隔桌对坐,目光忍不住落到那些点心上。
她馋得口舌生津,这些吃食,她已经很久没碰过了。
李樯微微垂眸,长睫轻扫,将对面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再落回自己面前的茶杯上。
茶也是花茶,比起炒茶少了几分咸腻,比起浓茶又多了几分清香,柔软馥郁的气息团成团地往鼻子前钻,颇讨人喜欢,就是不爱茶的小孩子也不会拒绝花茶。
李樯捻着茶杯,盯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不知想到什么,不知不觉间笑容满面。
胜玉手里的饼子已经吃了一半,脸颊里塞得鼓鼓囊囊,使劲嚼着,见到李樯盯着一杯茶看得专注,笑容甜腻得仿佛见了商纣王见了女娲像,眸光流转缠绵多情,不由得有些吃惊。
正在此时,李樯抬眸看着胜玉,又是那般流水脉脉的眸光,轻轻道:“你还记得么,那年我们一起在贺府。”
贺府?哪个贺府。
胜玉老实地摇摇头。
李樯闻言叹息一声,似乎很是惋惜。胜玉有些怕惹恼他,好在他倒也没有变脸,只是自己嘀咕了句:“算了,慢慢来吧。”
胜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想,不愧是当年闻名京城的公子李樯,头发缝指甲盖儿都泛着风流,就连看一杯花茶也是这样多情,看草看人,看天地万物都是如此,叫人忍不住小鹿乱撞,泥足深陷。
不过,李樯天生风华,迷人而不自知,而且他在生人面前冷漠无度,只有亲近之人才可窥见他的神光,这一点更叫人容易如痴如醉,总想成为他眼中最特别的那一个,殊不知他看待谁都是如此,正如那双天生的桃花眼一般。
胜玉对这一点心知肚明,更何况她本就是个心大的,再经过这些年的磋磨,早把那些没用的情丝嚼吧吃了,更不会觉得羞涩。
填饱肚子,胜玉拍拍手上的饼屑,李樯很快递过来一张手帕。
胜玉顿了顿,抬眸看他,李樯俊朗如青山的眉眼蒙着云雾,柔和道:“新的,你拿着。”
那手帕布料简单,并非什么昂贵上品,李樯身份尊贵,留着这手帕也用不上,胜玉干脆接过来,一边擦着指尖,一边道谢。
“说了不用谢我。”李樯往后一靠,眉眼间的云雾慵懒地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蒙昧不定的暮霭,“你家当年……遭难,我没帮上忙,一直遗憾至今。如今有缘重逢,我想尽尽同窗之谊,现在我做的这些,还远远不够,你还不必言谢。”
他说得恳切,胜玉默然听着,也不知道信了几分,但先前按捺下去的那番心思又活络起来。
没办法,人被逼到绝路上了,哪还顾得上什么脸面清高,她想活下去,哪怕是要利用旧时同窗,也无可奈何。
“说起同窗。”李樯黝黑的眼眸抬起,直直地注视着她,“燕怀君他们几个,也不知现在在哪儿?”
问这话时,李樯声音不自觉低沉,仿佛暗藏什么玄机。
胜玉坐着没说话,等了一会儿,发现李樯也不说话,才讶异道:“你难道是在问我吗?我离开京城后,就再也没有过问别人的消息,但他们是王公贵爵,日子总不会差。你想知道这些,是易如反掌,何须问别人呢?”
胜玉疑惑地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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