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的习惯,竟然也是一直转着手上的刀沉思片刻:“自我完全丧失神识以来,他是第一个能感受到我记忆的人,在此之前,血脉一直被刻意的压制。”
他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整个人蓦然变得恍惚失神。
在圣盲族的长老院中,他终于见到那只曾经天生残疾的凶兽留下的黑金犄角,上面的神力在这数百年时间里飞速流逝,正是因为他死了,压制力逐渐消失,才会让他的后人一点点恢复本性。
八年前他兄长萧奕白因失魂少魄导致血统失控,受到双子之象的影响,远在中原昆仑山的萧千夜也第一次呈现出凶兽的形态,然后他又在阴差阳错之下得到灵凤之血的刺激,终于让自己消失九千年的神识因此苏醒。
这九千年对他而言,无异于一场真正的死亡,他对任何事情无知无觉,直到再次醒来,世界早就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
然而对于这九千年的空白,他想要恢复也十分困难,这一族人的身上毕竟是有凶兽穷奇的危险血统,又偏偏身处杀戮不断的军阁之中,他能透过萧千夜的眼睛看到一切,发现这个年轻人就算得到昆仑一派的指点,在回归飞垣之后行事作风也越来越狠辣,是和他年纪截然相反的老成,以至于他在自身无法完全苏醒的前提下,还要帮着萧千夜克制来自穷奇的本能。
但这样的克制显然也只是一时的,当他被人逼至极限,本能依然能冲破压制,恢复成那副半人半兽的模样。
萧千夜猛然站定,眼里似有火光燃烧,他看过高成川,再看过明溪,最后望向不远方天权帝的遗体。
这些人对他的逼迫太过了,如果自己不出手帮他,萧千夜随时都要死在这群家伙手上,毕竟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能感受到他存在的人,出手相助,原本只是在情理之中。
但战神的力量是一柄危险的双刃剑,人类的意志力会被逐渐侵蚀,萧千夜很早以前就已经意识到了可能发生的结果,但他没有选择,如果不依靠自己,他要死,萧奕白要死,云潇也要死。
在至亲至爱面前,他或许是宁可放弃自己。
萧千夜默默揉眼,那个被他强行压制下去的灵魂一直在尝试冲破自己的屏障。
明溪太子沉了口气,终于忍不住质问:“那么他现在在哪里?你……您又是谁?”
“我名帝仲,自上天界而来。”借着萧千夜的口,远古战神终于在人类面前第一次承认身份,明溪和公孙晏心照不宣互望眼神,然后镇定了些许情绪,继续问道:“那……他呢?”
“他?”帝仲轻笑起来,用手按住心口,眼里瞬间涌起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我说了他太年轻,我不帮他,他迟早要死在你、你们的手上。”
他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敌意,对人类的新任帝王也没有任何拘谨,反而是一字一顿刻意提醒:“他虽有着属于凶兽穷奇难以压制的本性,但那只穷奇,他们的先祖‘萧’,原本就是个善良的孩子,所以他的后人们才会生出如此复杂的情感,否则以萧千夜的能力,为何会屡次被你们利用?”
明溪哑口无言,从某种角度而言,他确实如战神所言,一直在利用萧千夜。
“他在乎的东西太多了。”帝仲呢喃,自言自语,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只可惜在如今的飞垣,这些东西会成为他致命的弱点,而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保护这些在乎的人。”
“但我很喜欢他。”他紧接着补充,笑吟吟的道,“他确实有几分‘萧’的影子,让我忍不住想要帮他,但是……”
“但是?”明溪皱起眉峰,心里不安。
“但是他驾驭不了战神之力,就会被我吞噬。”帝仲微微摇头,低语。
“所以他究竟在哪?”明溪耐着性子,浅金色的眼眸闪闪烁烁,对方也终于直视他的眼睛,冷道,“我只是和他交换了位置而已,奚辉一事我会亲自处理,你可以将我当成他,我也会继续担任你的军阁主。”
明溪没有再接话,认真思考着战神的每一个字。
高空中的嘶吼越来越清晰,帝仲漠然仰头,在雷云的尽头,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凝聚成型。
“黑龙。”一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他不在执着面前满头大汗的老人,足尖一跃,踩着空气大跳飞了出去。
“公孙晏,先带高总督下去疗伤。”明溪冷静的吩咐,有自己的盘算,公孙晏却犹豫片刻,迟迟没有动手——此刻留下高成川必然是后患无穷,但是要真的把他杀了,后果是否会更加严重?
暗部都统,风魔调查多年,对这个人没有一点线索,性别年龄一概不详,连名字都无法知晓,是个隐于权力斗争最深处、不知何时会突然爆发的鬼牌。
“公孙晏。”明溪语气加重,厉斥一声,公孙晏赶紧轻咳几声,嬉皮笑脸的扶起站立不稳的老人——不是所有人都有着上天界战神之力,他可以无视威胁随心所欲,但对于人类而言,必要的审时度势才是为王者的最佳选择。
天域城上空,盘旋的黑龙影越来越清晰,那不是一条真正的龙,而是全身透明,隐约扩散出黑气,似乎是魂魄的碎片凝结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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