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在想,天底下?死了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只?有他的姒姒能活过来?
或许真的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天,所以他们才给了她重来的机会,让他们团聚。
而天底下?的东西?,都是有舍有得的,得到一样,便会失去一样,他没有亲情,却有了姒姒,如今,他想拿自己的好声名,换姒姒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
“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我还惦记着你,而你换了身?份,我不可能对外面的人说你就是姒姒,但我也不能一直把你藏起来不见?人。”
薛准看着她笑:“我想让你站在我身?边。”
姜肆挣开他:“我不同?意。”
她不可能让薛准拿自己一辈子的名声去换自己的前程。
“薛准你病了,等病治好了咱们再说这些。”
薛准只?是看着她,摇头:“姒姒,来不及了。”
他已?经铺垫好了一切,为她走出了所有的路,沉迷方?士的名声已?经宣扬了出去,他不会功亏一篑,在这里停下?。
他或许是病了,得了一种叫做爱的病,这种病让他变得不理智,让他发?疯,让他丧失了从前的冷静,变得执拗而疯狂。
但他甘之若饴。
他不愿意自己爱着的人受一丁点?委屈。
北风呼啸, 满城飞雪。
金御史和黄中书煮茶论“道”。
金大人说:“陛下最近怎么忽然疯了?”
黄中书神神在在的:“哪里是忽然?陛下不是一直很疯吗?”
金大人:“……”说的好像也是。
年纪大一些的老臣们都知?道,陛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正常的皇帝,表现得也很正常, 但一涉及先皇后, 这个正常就完全不正常了。
黄中书:“不过陛下打算一直这么闹下去?他年轻体壮,若是一味沉迷僧道之术,说不准以后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情, 到时候江山毁在陛下手上可怎么办?”
金大人哼了一声?:“你想多了,你以为陛下这段时间为什?么忽然重视起太子了?他早有预谋罢了!”
和他们俩想法一样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觉得陛下疯是正常的,但是不会?疯得这么突然, 肯定有什?么原因,或者说目的在里头。
宫里每年都有年宴,姜肆今年是跟着姜家父母进宫的。
大齐开放自由?一些, 也不大拘束男女客,只?用一道浅浅的屏风隔着两边。
菜上齐,酒喝到半酣,大人们都面面相?觑——陛下怎么还没?来?
往常这个时候连天都聊完了。
多少有些惴惴不安,忍不住偷偷去看高?座的太子。
薛檀捧着酒杯, 眉目疏朗, 笑?得淡然,半点不见异色。
场中歌舞杳杳,场外忽然响起梵音。
薛檀面色不改,温声?说:“父皇今早说要和僧侣论佛理, 想必也快论完了,咱们去接一接他。”
姜肆混在人群里跟着走, 总觉得心神不宁。
那天她不愿意薛准那么做,偏偏薛准一意孤行, 过后也不没?有和她交代自己会?如何做,所?以姜肆总害怕薛准会?犯傻。
这种感觉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安置僧道们的院子在临近万佛塔的位置,从?大殿走过去时间略久,人人都在吞咽冷风,缩手缩脚地往前走,一到万佛塔,忽然浑身一热。
他们抬头一看,就见道旁燃着冲天的火光。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这里搭起来一个高?台,高?台之上纸幡林立,台下摆了一个巨大的火盆,里头烧着纸钱,那滚烫的热意就是由?此而来。
宫中向来禁烟火,但谁叫这么做的是陛下?
大臣们问?薛檀:“陛下这是……”
薛檀摇头说不知?道,然后叫人去找小沙弥。
半晌,小沙弥过来:“师父说今晚正是良辰吉日,陛下必定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什?么愿?
大臣们一脸懵逼地看着僧人们念经。
可见三方论道,最终还是僧侣略胜一筹。
姜肆站在底下,抬头去看高?台,在那上面,薛准闭目坐着,跟着僧人们一起念经,看起来很是诚心。
但她知?道,薛准根本不信神佛。
万佛塔磐音鸣鸣,应和着僧侣们的经声?,竟让人恍惚觉得,似有神性。
可姜肆只?是去看薛檀,得到了他摇头安抚的眼神。
僧侣们念经的声?音愈发?高?昂,连带着底下茫然站着的人群也跟着紧张起来。
忽然,薛准从?高?台之上站起。
他一步步地往下走,一边走,一边将自己头顶的旒冠摘下。
金银宝石坠撞,叮当轻响,这顶象征着帝王至高?权力的冠冕被他随手放到路过的台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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