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宫中已经半月过了,也不曾听说外头的消息,难免心中惴惴,尤其是前两天,碰见了陛下来宫里。”
她将自己的姿态放低:“后来我听李舍人说起,陛下身边的梁大伴向其余人打听过我,怕自己惹了什么事情却不知道。”
李三儿肯定把这件事告诉了薛檀,那她一味瞒着不仅没用,还会让薛檀不信任自己。
薛檀捂着被子,有一小会没说话。
他想起来李三儿和他禀报这件事的时候仿佛随口说的一句话,他问薛檀,如果陛下对楚姑娘有意,殿下该怎么办?
并不是李三儿讨厌姜肆才这样问,而是他站在了薛檀的位置上考虑这件事情。
薛檀对姜肆是有好感的,虽然不是男女之间的好感,却也有一丝微妙,当时李三儿那样问他,他有些回答不上来。
他不想让姜肆和父皇接触,他们俩是朋友,如果有朝一日朋友变成了继母,任谁都会尴尬的。
他想了想,试探着道:“你这么害怕我父皇?”
姜肆说当然:“天底下难道还有不害怕皇帝的人吗?”如果是从前的薛准,她当然不会觉得害怕,可是现在的薛准手握生杀大权。
而她是个已死之人。
这些实情她不能跟薛檀说,却可以让薛檀知道自己对薛准的畏惧和不想靠近。
“伴君如伴虎,而且我并不知道你父皇的性格,万一他要因为我长了一只鼻子两只眼就要杀我,我连躲都躲不过去。”
薛檀失笑:“倒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姜肆的态度让他松了口气,他反正以前是没看过哪个真的想进后宫的人会表现出这样对他父皇的态度——明晃晃的敬而远之,就差在脸上写着我不想看见这个人了。
这种态度让他有了一种奇怪的安全感。
他笑起来:“药我都乖乖吃了,今天身上也觉得好了,兴许明天咱们还能去跑马。”
这马终究没跑起来。
薛檀第二天也确实好了,在太医明确诊断过以后,除了那种太过激烈的比如蹴鞠之类的运动外,行动也是自由的,蒋太傅也要准备开始授课了。
然后姜肆就被“请”进了未央宫。
说是请,实际上是半请半拘。
梁安亲自出马,身后还跟着两个看起来颇有几分强壮魁梧的侍卫,好像生怕姜肆插翅膀逃了一样。
姜肆心里骂了两句,只能乖乖地跟着走。她原先以为几天没动静是她多想了,刚放松一下心情就被逮住了,现在想想,可能是薛准碍于薛檀,所以一直没动静。
天光未明,黑压压的云攒在头顶,夜风卷着衣角,扑簌着缠绕在她腿上。
姜肆有点冷,她有心想问问梁安薛准到底什么意思,天没亮就让她过来等着,今儿不上朝了?可她不敢问。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将身上的曲裾裹紧一些,思考着自己见到薛准以后该怎么表现。
首先明确的一点,她不想让薛准认出自己。
是,楚晴本身是和她长得有三分相似,可这是爹娘给的容貌,而楚晴的父母和姜家是没有任何的关系的,这一点在姜肆自己照镜子发现有细微相同的时候就已经捋清楚了。
只是容貌相似罢了,她只要表现得和从前的自己不一样,薛准总不能透过她这幅皮囊看到里面的灵魂是姜肆吧?
只要薛准认不出她,她就是安全的。
姜肆悄悄地弯了弯腰,低眉顺眼地跟着梁安进了未央宫。
薛准坐在书案边,手里拿着一份奏折。
姜肆匆匆一瞥,看见他身上穿着中衣,只在外面批了一件斗篷,看着像是刚起来没多久,衣袍领口倒是整齐,可再整齐,也露出来一点微微的喉结。
连衣服都不穿好就出来见一个陌生女人。
她撇撇嘴。
梁安快步上前:“陛下,人带来了。”
姜肆犹豫了一下,还是跪在了地上,用颤抖的声音问礼:“见……见过陛下。”
薛准已经放下了奏折,听到她开口,忍不住皱了皱眉:“把头抬起来。”
底下跪着的人微微抬起头。
殿里的蜡烛点得多,整个室内都明晃晃的,连脸上细微的一粒痣都能看见,薛准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呼吸还是微微一滞。
楚晴的脸娇小玲珑,一张瓜子脸,下巴尖尖的,眼尾微圆,看着……分外可怜和害怕。
像,但又不像。
薛准微微出神,他不会在姜肆脸上看到这样可怜而又害怕的神情。
不是她。
薛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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