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自己,也不信薛准会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站在他身边。
这是从前两个人埋下的祸端,也是父子离心的根本。
他知道但凡自己问了,说不定得不到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所以下意识地逃避。
他不敢。
姜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想替他做选择。
半晌,薛檀说了一声好。
未央宫。
父子两个面对面坐着。
薛准换下了平日里穿的皇袍,穿上了另一件鸦青色的对襟长袍,长袍有些旧了,袖口和领口都有微微磨损的痕迹,针脚缝得也并不细密,甚至连布料都洗到微微泛着灰白。
可除了那些穿多了留下的痕迹,其余的部分都很干净整洁,一看就是有好好打理过。
薛檀讶异地观察着他。
他很少在三月二十六这一日来未央宫见父皇,以前倒是来过,可是他来得晚,每次未央宫的宫人都告诉他父皇出去了,去哪里他们不愿意透露,时间久了,薛檀就知道每年的这一日,父皇都不在宫里。
只是昨天他听了姜肆的劝想和父皇谈一谈,今天怎么也坐不住,忘了时间,干脆早早来了这里,恰好碰上了要出门的父皇,还是这幅打扮。
他一边观察,一边问:“父皇很少穿成这样,是要出宫?”以往父皇也是会微服私访的,他还觉得自己只是恰好撞上了。
薛准的表情有些难言,嗯了一声:“梁安说你找我有事。”
薛檀说对,然后就哑巴了。
昨晚上辗转反侧,酝酿了半天要说的话,今儿一觉睡起来忘了个七七八八,偏偏他又太急切,没来得及重新组织语言,这会儿就卡住了。
薛准疑惑看他。
半晌,薛檀才找准了方向:“父皇,我……我还不想成亲。”
薛准哦一声:“为什么?”
薛檀说自己想找个喜欢的人:“您之前说过,成亲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不是对的人,怎么都不会高兴,儿子也想和您一样。”
薛准一怔。
他原话不是这样说的,但意思也差不多,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在她死以后。
朝中的老古板们对他一直没立皇后的事情颇有微词,开始的时候他们拿一个国家不能国母说事。
薛准第一年登基的时候,要忙前朝的事情,也要顾着后宫那些太妃,大臣们就跳出来,说皇上登基事物繁忙,后宫没有女人管着总是没有规矩的,再说他一个不是亲生的儿子,万一后宫的太妃们打起来了,他一个小辈儿该怎么劝?劝谁拉谁处理谁都不合规矩和孝道。
薛准那会儿听了他们的话只想冷笑,这些人嘴上都是规矩,不然就是伦理纲常,面上说得好听,好似一副为了他好的样子,其实心里头打的那点小算盘,谁看不懂?
他是没了皇后,国母的位置空出来了,那些人就想摘桃子了,不必陪着他辛苦经营,扭头就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仅拿捏他,还能拿捏当时年幼的薛檀。
所谓佛口蛇心,大抵如此,他们削尖了脑袋想把自己的女儿、侄女送进宫里,搏一场荣华富贵。
他偏不肯。
本来那时候他心中就不高兴,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杀了那些人。
不是要“卖与帝王家”么?那命也是卖给他的,通通杀了就好了。
可他到底没动作,杀一个容易,杀一家子难,更何况也师出无名。
所以他后来对外说的是绝不会再立皇后,也让那些人死了那条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些人都被他收拾得老老实实的,只是他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自己的儿子忽然提起了当初说过的话。
他那会儿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姜肆只会是他唯一的皇后。
薛准看着薛檀。
薛檀也看向他。
这孩子以为自己父皇是在思索该不该同意,可他不知道,今天是三月二十六,是姜肆的生辰。
姜肆死在了三月十五,在自己的生辰之前。
那天宫里有宴,薛准不得不去,临走前,他答应了要给姜肆好好挑生辰礼物。
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悄悄藏起来了,等着生辰那天拿给她看,他期待看到姜肆双眼发亮的样子,期待着她扑进自己怀里。
可是她死了。
可是,她死了。
薛檀看着薛准,他一直没说话,薛檀有点不知所措。
可薛檀也不敢说话,他觉得现在好像父皇有点不对劲。
他脸上没表情,可薛檀就是觉得他伤心。
他又仔细看了看,突然发现,父皇身上的衣服他也见过,在父皇寝宫的一幅画里,只是一张背影的画,衣裳却是一样的。
太子宫里,姜肆在换衣裳。
从她进来以后,不知道是不是薛檀的吩咐,李三儿并没有给她安排活干,所以她每日都很自由,不过再自由,她要想出宫还是要提前报备一下的。
李三儿倒也不拦着她:“姑娘要去哪儿?”
姜肆说:“今天是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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