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因伤退伍,回了村里,当上了村干部,娶了李春燕,生了梁木。
两口子都是不怕苦的,按说日子应该很好过,但梁启东的父亲身体不好,他不得不兄代父职,帮俩弟弟成家立业。
这之后,俩夫妻才开始一心过自家日子,勤劳苦干打算盖自己家的砖瓦房,攒了几年,没想到公公一场重病,又花光了积蓄不说,公公也没能救回来。
两口子只能继续埋头苦干,刚攒够钱盖房的时候,李春燕二十来年没开怀的肚子又怀上了,双喜临门,两口子高兴地跟什么似的。
可就在梁启东磨拳擦掌打算大干一场的时候,又生变故,他去山上伐木的时候,被木头砸断了腿,李春燕本来就是高龄产妇,又受了刺激,直接见了红。
夫妻俩一起住院,梁启东的腿膝盖以下截肢了,李春燕的胎好歹保住了,不过家里准备盖房的钱花去了一小半。
之后梁启东因为截肢的事消沉,李春燕虽然保住了胎,但也不能做重活,得喝药保胎,公公没了,婆婆不管,不得已,让在部队已经提干,前程不错的梁木转业回家。
梁木永远记得那半年,母亲以泪洗面,父亲意志消沉,动不动就生气,有时候还歇斯底里。
记忆里温柔慈爱的母亲,强大威严的父亲,一下子全变了样,他一个大小伙子,除了工作,还要照顾残疾又脾气暴躁的父亲,身体虚弱,怀着孕,又经常掉眼泪的母亲,那段时间他只记得昏天黑地,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怎么过来的。
后来母亲生产大出血,生下了梁榆和梁花兄妹,父亲只是抱了抱小兄妹俩,便自杀了,母亲好容易捡的一条命,又大受打击住进了医院。
他忍着伤心,又要忙活父亲的丧事,又要照顾医院的母亲,还要照顾嗷嗷待哺的弟妹。
因为接连的变故,梁家的家底花光了,还借了不少外债。
他为了还债,拼命工作,母亲和弟妹这边就照顾得不那么精心了,以至于没注意到母亲一直走不出父亲自杀的阴影郁郁寡欢。
想起父亲,他不免又问,“我爹是不是也得了抑郁症?”
樊云璎咽下嘴里的粥,回道:“十有八九。”
梁木愧疚地喃喃自语:“当初如果带爹去大医院看看,是不是爹就不会自杀?”
一个黑熊一样壮硕的男人,拿着筷子坐在板凳上,神色愧疚又萎靡,跟大猫突然乖巧下来一样,让人看着无端心软。
樊云璎也心软了,安慰道:“除非你遇到很厉害的医生,否则也没办法诊断出来。”
可她的话也并没有安慰到他,梁木继续道:“能不能找到厉害的医生是一回事,我没有发现爹病了,没有带他去看病是另外一回事。”
樊云璎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再次干巴巴地说:“这是认知上的问题,不是你没发现,而是你不懂,所以人还是多读书,知道得多了,遇到事情才能够更好地处理。”
梁木感慨,“是啊,得多读书。”
他因为无知,没能救下父亲,以后不能再因为无知无识做下错事了。
樊云璎见他没那么难受了,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粥,接着问:“那婶子贫血怎么回事?她贫血不算很严重,但时间太长,这才引起了心脏病变。”
梁木无奈叹口气,“我娘一向节俭,舍不得吃喝,就是我买回来了肉菜,或者麦乳精等补品,我在家还好说,一离开,她就全部拿出来换成钱,劝了几次都没用。”
小花在一旁接口,“都是二婶三婶,还有小舅妈挑拨的。”
小榆在旁边附和,“她们说娘身体不好,上不了工,挣不来工分,我和小花以后还要娶媳妇嫁人,不能全指着哥一个人,得趁早往手里搂钱,娘想不到其他法子,就只能把你买的好吃的都卖了钱,大都便宜卖给了二婶三婶,还有小舅妈。”
小花又接着说:“哥,以后不要二婶三婶,还有小舅妈她们来咱家了,好不好?她们都是坏人。”
说完小姑娘就眨巴着大大的杏眼看着自己大哥。
梁榆也睁着和自己大哥相似地凤眼看着大哥,说:“哥,她们还背地里说娘是废物,说我和小花是扫把星,克死了爹。”
小花的话,梁木听了也就皱了皱眉头,梁榆的话却让他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眼睛盯着梁榆问,“这话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梁榆被盯地瑟缩了下,小声回道:“娘不让我说。”
梁木没好气道:“娘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你啥时候这么听话了!”
他突然其来的发火,吓得小兄妹俩手一抖筷子掉桌上也顾不得,赶紧站了起来,小脸苍白,大眼睛还噙满了泪。
樊云璎赶紧把小兄妹俩拉身边,抬头看着梁木,冷声道:“你吓到他们了,他们才六岁,懂什么。”
梁木看了眼被樊云璎护在身后的弟妹,挫败地揉了揉额头,深吸一口气,伸手把小兄妹俩拉到跟前,说道:“以后家里的事,记得都告诉我,知道了吗?”
小兄妹俩见大哥不生气了,齐齐松了口气,又一了点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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