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人占领华兰八洲数月后。
迎来了华兰的反击。
八洲是华兰的要地,是除詹南外唯一通往忌域之地的海域。
华兰痛下血本向他朝借兵无数,势必要将八洲上的所有奴人驱逐出境。
这场奴人的屠杀持续了几天几夜。
火染青天,硝烟笼罩,八洲被血海淹没。
就在奴人们坚守这片世外桃源的美梦即将就此破碎时,他们的领主终于碾出一条血路,带领着众人,厮杀着怒吼着,从华兰手中夺回了这片土地。
华兰战败,败得彻底。
八洲主城郊。
遍地尸首残肢零落,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天边被烈焰灼烧成了橙红色,滚滚浓烟腾空,哀声遍野。
尸海中央。
一个高大的身影蹒跚着脚步艰难移动着。
玄黑的重甲发出金属的震响,他以重剑为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血色顺流而下淌了一路,那张俊厉的脸上丢失了太多颜色,空洞而虚无的与满地的尸首无异。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
他高抬起手中的重剑,猛力向地面扎去——
地面绽裂,重剑没入大截,稳稳的插在了地上。
如山般的躯体颓然落地,他靠坐在剑旁,仰首喘息着。
焦黑的灰烬像纷飞大雪一般飘在空中。
落在他的发间,停在他鼻间那道深红色的奴印上。
他抬起了那只微颤的手,将腕抵在了苍白的唇边。
只见他毫无犹豫的张开了嘴,死死的咬在了腕上——
齿尖咬破了动脉,血液一瞬涌出。
他将手颓搭在身侧,任由那如泉般血色滩湿了地面。
他望着空,像是静静等待着什么。
或许是等待着温度从身周散尽。
或许是等待着会有谁,来接走自己。
胸膛的起伏逐渐平缓。
涣散的眼睛忽然凝出了一道执念。
耳边,是婴孩空冥的笑声。
“你来接我了吗……”
他无力微睁着眼,空薄的气音虚弱如羽。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向空无一物的身前,努力抓握着。
就像是试图抓住他幻象里那个肉嘟嘟的小手。
“乖孩子、我的乖孩子……”
莹动的波光模糊了他的视线。
温热的水珠从眼眶溢流。
“别怕,父亲来陪你。”
……
戴着面纱的女子湿红着眼,在遍地尸骸中拼命寻找着。
她曾最害怕这般景象,此时,她已然忘乎所以的只为寻到她要寻的人。
“领主在这里!”
士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女子倏然回身,朝着众士兵围去的方向奔跑着。
冲破重围。
眼前所见的,是倚在重剑旁的独臂男子双眼紧闭。
灰烬落满了他的身,薄薄的盖在他的脸上。
她不顾一切的扑在他身前,跪坐在地。
鲜血染红了她浅色的衣裙,逐渐蔓湿了她的衣。
“秦蛮、秦蛮……”
她拼命摇晃着他的臂,她伸出手为他抹去脸上的灰烬,掌心触碰在他冰冷的皮肤一刻颤抖不已。
可不管她如何呼唤。
那人都再无回应。
“秦蛮……”
哭声将她的话语吞没,她不停的摇着头:
“别……别离开我……”
“看看我好吗……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她一遍一遍祈求着。
逐渐崩塌的意识让她再不能自控。
“我是小羽儿……我是你的小羽儿……”
她倾身拥着那具死寂的残躯。
企图用自己的温度将他感染。
“秦蛮……礼金我收下了,婚书我收下了。”
她早已哭得没了方寸,歇斯底里:
“我没有把你当玩物……你是我孩子的父亲,你是……我惦念的人……”
泪水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口中反复的说着那些他曾连妄想都不敢的话语。
可惜。
他却无法听见她的声音。
她想去握住他的手。
却在他被血水浸泡的手中发现了他紧握的东西。
她掰开了他硬冷而僵硬的指,从中抽出了一块纱帛。
白色的纱帛已被猩红洇透了大半,金色的凰羽绣在一角,将她拉扯回曾时记忆的同时给她的心脏猛扎了一计。
对他而言。
这的确是与她相关的仅有一件东西。
落出眼眶的泪水跌入了她手中的纱帛上。
她似乎从其中凌乱血痕中看出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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