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翳,灼灼眸光在烛火下清晰明亮,眼底的深沉与杂念再无隐藏。
一如方才将她禁锢怀中轻吻不放,亦如前世不容抗拒地压在床榻上磋磨。
陆嘉念心尖一颤,刹那间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烦乱地垂眸躲进屋内。
她告诉自己不要多心,睡一觉就都过去了,偏偏这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朦胧间浅浅入梦,脑海中尽是汤泉池边,陆景幽落在她颈间酥麻发痒的双唇,含住耳垂时敏感轻哼的羞耻,还有前世种种难以启齿的过往。
仿佛陆景幽成了纠缠不休的梦魔,分明不想见他,却无论如何都是他。
陆嘉念猛然惊醒,额头上挂满汗珠,心烦意乱地坐起身,索性不再逼自己入睡。
她冷静下来思忖着,现在陆景幽似乎变了,变得同初见时不同了。
前些日子,当他险些杀了陆言清时,她发觉曾经的他皆是故作乖巧,性子恶劣狠绝与前世并无不同。
但眼下的这种变化难以言喻,微妙得让她快怀疑是种错觉。
若说前世的荒唐缠绵,是他见色起意和心底对陆氏皇族的恨意,所以才会磋磨戏弄,那今生又为何会突然如此?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颇有目的地接近,对她格外上心。
难道仅仅因为她收留了他,让他衣食无忧吗?
陆嘉念想不通缘由,总觉得其中缺少了至关重要的一环,所以一切才会这样奇怪。
她不甘心地仔细琢磨,奈何实在理不清思绪,半个时辰后终于放弃,心生疲倦地倒头睡去。
罢了,今生还长,她总会慢慢知道的。
上回陆嘉念收了陆言清的云锦,约定三日后再见面。
陆言清挑了一家僻静清雅的茶室,每个雅间都宽敞隐蔽,来往皆是有身份的人,看着就很让人放心,很合陆嘉念的心意。
但是他们相对而坐一个时辰,面上看着相谈甚欢,实际上各怀心思。
陆言清显然附和着她,每句话都不出纰漏,礼貌健谈中尽是疏离。
而她忆起那碟下毒酥糖就心生惊惧,绞尽脑汁想要套出相关的话。
今生他眼巴巴想当驸马,前世就算她没落了,也没道理杀人灭口啊。
再说了,她当时只不过是个暖榻玩物,毫无价值。
不知陆言清是真的与前世不同,还是心思藏得太深,陆嘉念一无所获,只能略带失望地谈天说地。
待到分别之时,二人相伴漫步于茶室后院的竹林。
陆言清十分自然地转了话题,清俊眉眼微微敛起,辨不清神色道:
“殿下身边之人,还真是谨慎细心,时刻留心防备,上回臣便见识过了。”
陆嘉念知道他说的是陆景幽,正想打个马虎眼过去,却听得他继续道:
“只不过殿下心善,所留之人是否一样心怀感激,就不得而知了。”
这话听得她发愣,只当他上回受了陆景幽的脸色,故意挑拨几句罢了。
时至今日,她还算信得过陆景幽,虽然上一辈的恩怨未了,但都过去了。
如今她用心待他,再让他有所顾忌,前世之事大约不会发生。
“殿下,并非所有事情都是可以忘记的,彻骨之痛,只有体会过的人才会刻骨铭心。”
陆言清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意味含糊又直接说破了她的念头,幽幽道:
“或许于他而言,殿下所做的终究浮于表面,根本是无用之功,最后该如何还是如何。”
陆嘉念愈发不解。
这番话的意思是,他觉得陆景幽最后还是会夺位吗?
且不说陆言清是如何预料此事,连她亲身经历之人都觉得有转机,凭什么他一口咬死说不能?
毕竟陆景幽是罪臣之子,按理说应当赶尽杀绝,她做的已经够多了,目前来看也颇有效用。
“别的不说,单是他双亲下场就不能释怀,依臣之见,殿下还是早些斩草除根为好。”
陆言清面色凝重,这话乍一听是司空见惯,可仔细一想又意味深长。
双亲那便是燕北侯和蕊夫人了。
可是燕北侯谋反,蕊夫人诱惑父皇秽乱后宫,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哪怕陆景幽是无辜的,也不能违背天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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