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问他了?”
陆嘉念不满地嘟哝着,扑腾几下木桶中的水,心不在焉道:
“水快凉了,再添些热的来。”
柳叶耸耸肩,笑而不语地照做。
若是殿下没记挂着,怎知她说的人是谁呢?
天色渐晚,陆嘉念收拾得差不多了,通身肌理被热气蒸腾得白里透红,清甜花香宛如置身阳春三月,灵动杏眸也蒙上水雾般楚楚动人。
她的轻纱外衫落在了耳房,柳叶去了未归,她便随意倒腾起香膏,听到开门声后,道:
“来的正好,这个化不开,还是你来帮我抹”
“皇姐,我来。”
一道熟悉又低沉的声音响起,陆嘉念猛然一颤,诧异地转过身去,恰好与陆景幽四目相对。
她慌乱地打量着自己,虽然穿着襦裙,但还未等到外衫送来,一双藕臂暂且用短了一截的丝巾遮掩,在陆景幽的毫不避讳的目光下格外局促。
“你你怎么在这?”
见他如此淡定,陆嘉念也不好过分反应,故作冷静地轻咳一声,扯了扯丝巾把手臂裹严实,后退几步道:
“昨夜去哪儿了,还知道回来?”
陆景幽并未回答,深沉的墨色眼眸中毫无波澜,径直走上前去接过香膏,随后一步步朝她逼近。
他的脸色与寻常不同,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般沉闷,脚步亦是从未有过的沉重决然。
这让陆嘉念觉得不太对劲,蹙着眉心同他拉开距离。
但陆景幽像是没看明白似的,仍然朝她走来,直到把她逼到角落里,退无可退。
陆嘉念环着双臂,紧张又疑惑地望着陆景幽,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然而他只是缓缓屈膝,半跪在地,用温热指腹融化着香膏,不容抗拒地一把拉过陆嘉念的手腕,轻柔地在滑腻肌理上打着圈儿,答非所问道:
“皇姐这是要去哪儿?”
酥麻痒意从腕间传来,陆嘉念抿唇忍着没出声,鸦羽般的眼睫随着他的动作轻颤,心虚地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拽住,无奈道:
“我还在禁足,你不是不知道。”
“哦“
陆景幽拖长了尾音,无端带着些许质疑和引诱,指腹的力道愈发轻了,痒得陆嘉念按捺不住地呼吸急促。
他还是没有放手,俯首轻嗅,鼻尖和唇瓣似有似无地贴在腕间摩挲,温热气息喷洒,弄得那片肌肤热辣发烫,自顾自道:
“是玉兰香。”
陆嘉念轻声嘤咛,白皙细嫩的脸颊泛上几分羞恼,挣开他的手就要离开。
“你要去见他。”
陆景幽伫立在她身后,不是问她,而是说得斩钉截铁,好似他一早就知道此事。
被说中了心事,陆嘉念脚步一滞,烦躁地别过头。
应付一个男人就够累的了,如今又多了一个。
不过她既招到了驸马,又能不去和亲,怎么说都算喜事,亲近之人无一不是喜闻乐见。
陆景幽今日这般反常,想必是忧心他自己的归宿,于是善解人意地展颜道:
“宫外会修建公主府,日后有了驸马,也能容得下你。”
陆嘉念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还是不大高兴,又含笑戳了戳,关照道:
“但你要一直听话,不许对驸马无礼,他毕竟是我夫君。”
听罢,陆景幽猝然抬眸,黑沉沉的瞳仁映照出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无论如何都找不出半点玩闹的痕迹。
她说的轻巧顺口,眸光晶亮地等着他点头,弯弯杏眸中尽是期待。
陆景幽被她眉眼间的笑意刺得垂下眼帘。
他第一回 发觉,皇姐竟然能笑得如此残忍。
住进公主府,然后呢?
眼睁睁看着皇姐与那个男人同床共枕,与他生儿育女,成为一段佳话?
陆景幽不经意间将衣袖撕扯出一个豁口,眼底闪过不屑和轻蔑,险些冷笑出声。
他昨夜还想,一场戏未到高潮就要戛然而止,终究白费力气。
可如今看来,只有拆毁戏台,撕破扮相,才是一场真正的好戏。
在那个男人没有出现之前,皇姐从未说过这种话。
他如她所愿地乖巧听话,她的身边亦只有他一人。
都是那个男人
这世上无人能做皇姐的驸马,无人能将皇姐据为己有,他容不下多余的人。
“好啊,那我等着皇姐。”
陆景幽并未多说什么,看似平常地回答着陆嘉念的话,一如既往是她喜欢的模样,只有牙根咬得极紧。
这话乍一听很是浅显,陆嘉念放下心来,暗自感慨他终于懂事了,满意地应声离开。
夜深人静,陆嘉念换了身繁复累赘的宫装,乘着漱玉宫的马车,明目张胆地从西侧宫门出去了。
一路上,她时不时掀起车帘查探情况,窥视着宫墙角落是否有人看见。
不是为了避人耳目,恰巧相反,是为了让耳目看清楚。
这是她与母后商量好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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