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辰就坐着看她翻,手里摩挲着腰间的荷包,荷包上仿佛还残留着她的体温,他的手指慢慢划过上面的绣线,嘴角高高翘起。
“阿辰。”静乐愉悦地问道,“十月十八你看怎么样?”
楚元辰精神一振,喜滋滋地问道:“大婚吗?”
静乐从黄历中抬起头来,看着他,总觉自己大概生了一个傻儿子。
静乐:“纳征。”
楚元辰无趣地又歪了回去,整个人坐没坐相地靠在那里,让静乐简直没眼看。
哎,这副样子还是别让儿媳妇看到了,不然肯定会被嫌弃的。
不再征询楚元辰的意思,静乐把纳征的时间定在了十月初八,又特意择了盛兴安休沐的日子,派人去盛府,询问盛家的意思。
盛兴安答应后,就把盛兮颜叫到了正院,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三书六礼已经过了一半,两家早有默契,就等楚元辰一回京,便纳征请期,因而盛兮颜毫不意外。
她注意到盛兴安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似是心事重重。
盛兮颜仔细一琢磨,好像从楚元辰回京那天起,他就有些不太劲了。
在这之前,他明明还是很期待她能赶紧嫁进镇北王府的,而现在,神情中却像是多了几分不安。
盛兮颜一想就明白了,嘴上问道:“父亲是在担心什么吗?”
盛兴安深深地看着她,挥手把人都打发下去,认真地道:“颜姐儿,你说,镇北王府和皇上,到底是什么情况?”
理智告诉盛兴安,他应该去跟幕僚商量,而不是拿来问一个才刚及笄的闺女,但是,面对盛兮颜沉静的目光,不知不觉地问出来了。
他的反应证实了盛兮颜的猜测。
很显然,那天的事情肯定是让朝中众人都心生怀疑了。
不得不说,先帝和当今的面子功夫真得做得不错,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大多说的都是皇帝对藩王君恩深重。
盛兮颜没有跟他拐弯抹角,而是直言问道:“父亲,您是在担心,镇北王府和皇上是不是势如水火?”
盛兴安没想到她也看得这般透彻,他捋了捋须说道:“那天之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启齿。
镇北王世子用薛重之的棺椁逼得皇帝步步退让,皇帝还因此吐了血,可那天之后,他们俩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派其乐融融,君臣相得。他也跟幕僚商议过,一致觉得皇帝和镇北王府之间并非他们所看到的这般和睦。
“父亲。”盛兮颜笑吟吟地问道,“若真是如此,您该怎么办?”
她顿了顿道:“盛家又能怎么办?”
这两个问题犀利至极,直接戳中了盛兴安的心尖,他的心怦怦狂跳了好几下,看着盛兮颜的眼神,越发的深邃且微妙。
他忍不住跟着她的思路去想了。
婚约是太后赐的,不可能再反悔的。
她注定是要嫁去镇北王府的,到时候无论镇北王府是出了什么事,盛家都撇不清干系。
就算出嫁女不至于会连累得母家也一并被满门抄斩,可从此断绝了仕途和前程是毫无疑问的。
这么一想,盛兴安就有些心底发寒。
他一生都想着,能让盛家崛起,成为大荣朝的新贵,等到他儿子、他孙子时,也能是响当当的簪缨世族。
断了仕途对他来说,简直比被人掐着脖子还要难受。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放在茶几上的手指几不可见地有些颤抖。
他顺了顺气,问道:“那镇北王府……”
盛兮颜微微一笑:“不知道,我这不是还没嫁过去吗?”
盛兴安不由问道:“你不怕?”
要是真有万一,盛兮颜是会同镇北王府一起获罪的。
盛兮颜的杏目清澈明亮:“父亲,有一句话,您可听说过……”
“富贵险中求。”
盛兴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盛兴安眸光暗沉,打量着盛兮颜。
他从来没有把这个女儿放在心上,但是现在,面对生死存亡,盛兮颜这平静恰淡的笑容,让他有一种仿佛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她的感觉。
盛兮颜淡淡地说道:“父亲,您在这礼部侍郎的位置上已经熬了多久了?”
盛兴安:“……”
“你还需要熬几年?”
盛兮颜放轻了声调,浅浅笑道:“你难道不想再进一步?”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带着一种蛊惑,让盛兴安的心跳得更快了。
正三品,对朝中绝大多数人而言就是一个坎,一个至死都迈不过去坎,多少人穷极一生,也不过是停留在正三品,郁郁致仕。
而一旦能迈过,拜相入阁就指日可待。
盛兮颜观察着他的神情,笑吟吟地说道:“父亲,若是能有机会让您更进一步,您愿意付出多少代价呢?”
她用帕子轻轻擦拭着手指上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地说道:“上次听您说过,首辅还有三年就要致仕了,留给您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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