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崖边失去意识的萧莲,在病房中醒来。
在这一间单人病房中没有任何人,刚醒来的萧莲没有任何的恍惚,一张开眼他便彻底清醒,同时在不久前的一切也全部清晰的回忆起来。
安静的没有任何声响的病房,可是听在萧莲耳里全是形同杂音的耳鸣。
很吵,萧莲晃了晃头,他想下床,却在移动手时碰到两把扇子。
萧莲停顿了下,坐回床上拿起放在他腿上的两把扇子,一把是黑底银边白墨扇,一把是白底金边黑墨扇,这两把扇子静静地躺在白色的被单上,摺叠起来后扇子上的山水看不清,只能看见折面上的黑点跟白点散落。
萧莲犹豫着,最后伸手碰了下最后被心乐握在手中白底金边黑墨扇,材质上等的木柄上还残留着一丝丝的红色血跡,萧莲看见了,伸手将它拭去。
心乐在看到修雷跳下山崖时到底是什么心情?
想必很绝望。萧莲摊开手,看着留在纤细手指上那抹褪色的红色,那双姣好的细长凤眼此时满载悲伤。昨晚心乐将她的决定告诉他时,究竟有多痛苦,下定决心即使承受孤单也必须保护的弟弟,就在她眼前消失,心乐那时的心情肯定荒凉无比,但他却连帮她拉住修雷的能力都没有。
他能做的,只有不让心乐跟着一起跳下去。
萧莲此时撇见孤单躺卧在一旁的黑底银边白墨扇,即便他现在知道心乐从未放弃过他,他依然感到心痛。
心乐为了他,自愿回到那冷漠的家族。萧莲抿起薄唇,难以忍受的灼痛伴随着痛苦在心中蔓延,那个高傲的心乐,那个喜欢恶作剧的心乐,那个喜欢和他斗嘴的心乐,孤单一人的踏进那扇门的背影,为什么他没能抓住?为什么他让她独自一人回去?
在她笑着哭,对着他说我爱你的时候,为什么他没有能力替她将泪拭去?明明之前替她擦去多少次泪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一次,他没办法感到心乐身边。
萧莲拿起黑底银边白墨扇,手指用力缩紧,萧莲这时才清楚的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哪一次真的到过心乐身边,每一次的相遇,都是心乐来到他的身边。
他到底做过了什么,他什么都没能帮到她不是吗?给出了虚无飘渺的誓言,赠出了无法实现的约定,到了最后,他有哪一次真的做到了。就连最后的最后,他甚至连抓住那双纤细的手腕都做不到。
萧莲蜷缩起身,将额头底在扇子上,那么纤细的手腕,要怎么抵抗那庞大古老的家族?那么瘦弱的身躯,要怎么支撑住那庞大的孤单?
那样美丽的笑容,又有谁能够代替他让它绽放?
萧莲哭不出来,却感觉自己的心裂成好几块,每块都在燃烧,每块都在毁坏,他无能为力,从出道到现在星途顺遂的萧莲,第一次感觉到无能的挫败。
『……萧莲……』
在寂静的病房中,小如蚊吶的声音都会很清晰,萧莲隐约的听到有人在叫他。
是如同铜铃一般的声音,和心乐非常的相像。
『……开扇子……』
模糊不清到近乎幻听的声音又出现了。
萧莲迟疑了剎那,抬起头看着手中的扇子,想起心乐最后打开的模样是正在燃烧的地狱,他为了确认也跟着打开,但看到的景色却不是燃烧的残酷地狱,而是待在山水明媚中的古老日式建筑。
萧莲微微瞠大眼,同时扇子上的风景再度转变,从远视逐渐往古宅拉近,穿过走廊,穿过几间华厅,然后来到一个通往地下室的螺旋梯。
到了这里画面停顿了下,然后从那昏暗的螺旋梯往下,萧莲垂眸看着扇子上显示的一切,比起惊叹或是讶异,在胸口翻涌的灼热刺痛的不明担忧更占据他的思绪。
独自一人回去的心乐,真的可以撑到他去找她吗?在那样孤单冰冷的地方,没人能了解心乐,那么,失去亲人的悲伤她能跟谁倾吐?萧莲握着扇子的手指不自觉的缩紧,眼角微勾的凤眼透出了无助。
扇子上的画面终于离开了螺旋梯,呈现出一个庞大的地下空间,从墙上跟柱上雋刻的古文看得出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文明,甚至就连萧莲透过画面,都可以隐约感觉到这些东西到底经歷过多少时代。
而就在这偌大的地下空间,画面慢慢往前移,在前方的祭坛有一个白色的人影正在跳舞,萧莲不自觉屏住气息,心脏痛的微微缩紧,然后等到画面够近时,萧莲的心绝望到悲凉。
待在那里,白色衣裙飘然,刚毅的剑身挥画冰冷的弧线,正翩翩起舞的心乐全身都是血,在那洁白上开出一朵又一朵妖艳美丽的血色花朵,大片的凛然绽放,但是在正跳舞的心乐却浑然不知。神情悲伤的绝望,伤到奄奄一息却毫无知觉的模样,令人心痛。
心乐只有十七岁,想到这个,萧莲就连开口大喊都没办法,他悲伤到无法开口,为什么心乐得受这种苦?为什么不能由他来承担?
心乐为了他付出了多少?他却连最简单地抓住她都做不到,她不可能想回去,她绝对不可能想回到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但她依然回去了,然后成为现在他所看到的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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