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的位置都是固定的,绝没有人敢挪动。
初五走上前,低声道:“阁主,戈雁山那里都准备妥当了,她现在没有法力,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再晚恐怕多生变故。”
温行云淡淡道:“她没有法力,动手也没用。”
或许她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敢留在自己身边。温行云想着,又琢磨起她说的那个故事。
别人都看不见的鬼魂,是指她自己么?她是否已经洞悉他的险恶用心,旁敲侧击,试图扭转残酷的结局?
她的聪明总是出乎他的意料,越意外,越不舍,就像一本引人入胜的书。
当真要烧掉这本还没读完的书,来满足他的野心?
温行云面色犹疑,初五看着他,仿佛一个尽忠职守的河道监管看见堤坝上的裂缝,眼中浮现忧虑,道:“阁主,她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才,万万不能错过的。”
温行云举杯饮尽,道:“等她走了,再引她去戈雁山罢。”
百无一用是书生
箫声如水,漫入屋里,钟晚晴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儿,方才起来梳洗。
走出房门,循着箫声,穿过垂花门,这院子里有个温泉池,池边摆着一个古铜香架,黑色的龙挂香倒挂在香架上。
青烟缭绕,水雾蒸腾,满池花影荡湘纹。
温行云坐在池子里,吹着一支碧玉箫,玉色在水汽中愈发莹润鲜艳,像一条被他拉直的竹叶青。他穿着白绢里衣,却是湿的,贴在身上,变成一层近乎透明的遮挡。
钟晚晴走过去,脱下睡鞋,坐在池边,把一双冰凉的脚伸进泉水里,轻轻地划拉着。
温行云吹完一曲,道:“这支箫与悲欢笛出自同一块玉石,悲欢笛能操控人的情绪,这只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箫。”
钟晚晴道:“有名字么?”
温行云嗯了一声,道:“它叫离别箫。”
钟晚晴掬起一捧水,低头看着自己晃漾的倒影,半晌道:“温阁主,我要走了。”
温行云并不意外,握住她纤瘦玲珑的一只玉足,指腹摩挲着脚踝,道:“离别本是为了重逢,我们还会再见的。”
掌心一空,伊人已化风而去。温行云收回手,复又吹起一支曲子,池水似乎在箫声中冷却了,偌大的庭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空寂。
桑重带着阿绣乘船来到鬼母关,接过左主簿手中的竹管,里面的纸条儿上写着:碧如丝化名康四娘,与一名姓姚的秀才住在杭州北关门外。
这日上午,姚秀才正在房中看书,外面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柴门开着,他走出来,见一名红衣女子提着食盒立在门外,姿容媚丽,乌发如漆,光可鉴人,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
她盈盈道个万福,声音清脆道:“敢问阁下可是姚公子?”
姚秀才还礼道:“正是,不知姑娘登门造访,有何贵干?”
阿绣微笑道:“奴姓康,四娘是奴的堂姐,昨日奴随拙夫来到杭州,想着她和姐夫住在这里,便来看看。”
姚秀才心中怪道:娘子说过娘家没人了,怎么冒出个堂妹来?“
阿绣见他面色疑惑,便猜到他在想什么,女修士女妖精们要和凡人成亲,通常都会隐瞒身份,说娘家没人。
阿绣面露赧色,低着脖子,轻声道:“姑妈在世时,家父很对她不住,堂姐因此与家里断了联系。她想必没有提起过娘家人罢?”
姚秀才恍然大悟,道:“确实不曾提起过,我还纳闷呢,原来如此。夫人进来坐罢,四娘买菜去了,等她回来,我帮你劝劝她,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哪能不来往呢?”
“那便多谢姐夫了。”阿绣展颜一笑,走进来打量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道:“堂姐未出阁时便喜欢侍弄花草,遇见卖花的有株好花,借钱也要买的,我们都叫她花痴。”
姚秀才听了这话,愈发肯定她是妻子的堂妹,笑道:“她如今还是这个脾性,只恨我没几个钱,不能让她买个尽兴。”
阿绣睐他一眼,道:“姐夫这么想,便是堂姐的福气了。”
进屋看座,姚秀才拿出家里最好的茶叶,泡了两盏茶来。阿绣打开食盒,请他尝尝自己做的点心。一个平凡的秀才能有多少戒心?吃了两块,连声夸阿绣手艺好。
碧如丝回来,见丈夫与一名女子坐在屋里有说有笑,愣住了。
她穿着青布长袄,挎着一篮子菜,脸庞素净,眼睛很亮,射出充满敌意的目光。阿绣见她这个样子,心知姚秀才是她的软肋,唇角飞扬,站起身,亲亲热热地叫了声堂姐。
姚秀才也站起身,道:“四娘,你堂妹来看你,你们多年未见了,好好说说话罢,我去做饭。”走到妻子身边,接过菜篮,低声道:“过去的事,别总放在心上添堵。”挤一挤眼,钻进了厨房。
阿绣用绢子掩着唇,笑叹道:“堂姐真是好福气,嫁了这么个知心的丈夫。”
碧如丝眼中掠过一抹冷光,道:“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罢。”
阿绣指了指桌上的点心,道:“这是奴做的点心,姐夫很喜欢呢,姐姐也尝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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