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萝随口一问:“国王不是贝里?”她记得昨晚贝里头戴月桂冠,做着国王打扮。
“贝里?喔,他只演晚上的剧,昨晚我喝太醉了,贝里就暂时顶了我的角色方便排练。”
佛朗很快就把好友丢到脑后,继续借着病痛和美人搭讪。莳萝正考虑着给他来一杯安神安眠茶,突然有乐僮进入房间,他向莳萝表示船主身体不适,需要立刻配药。
一听是船主寻人,佛朗这才乖乖闭上嘴。这是流浪王子的游船,他们这些歌手不过只是王子的弄臣,借着王子的名声和游船才有表现的机会。
莳萝跟着乐僮离开,去见这座游船的主人。
绚丽的帆布升起,便是不分昼夜的靡靡之音,“海妖”是峻丽河属一属二的游船,游船的主人是艺名为“收藏家”的流浪王子。
这位游船之主曾是一位享誉盛名的宫廷歌手,也是唯一被王室认可的“王子”,与愚人王的自封不同,收藏家可是拥有一个实打实的子爵封号,“海妖号”就是他的封地和王国,每当他到一个港口演出,城内便万人空巷。
有人说他是一位孤儿,因受女神眷顾才茁壮成长,月女神的吻给他无限的灵感,海女神的奶水赐予他绝美的歌喉,春女神的祝福给与了他美貌,是一位集所有女神宠爱于一身的非凡才子,所以小女神便来到传奇歌手的舱门前,来见见这位可能同样被诸神“宠爱”的受害……不、是神眷者。
月精灵对此嗤之以鼻,女神向来钟爱以自身形象创造的女性,一个小小的人类男性就想要三位女神的宠爱,也不怕撑死。
门一打开,扑鼻而来就是各种华贵的香料,莳萝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回到米勒谷的垃圾屋,还是升级版本。
“收藏家”珍惜所有观众送来的礼物,他的房间就是一个大间的仓库,天鹅绒、斑斓的兽皮和花纹地毯交织出一个奇异的空间,莳萝小心绕过几个珍贵沉重的铜镶金珐琅彩瓷,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半空还垂挂着各种金银和玻璃垂饰,此时正随着船身珊珊作响;墙上琳然满目的兽首、羽饰或彩墨的面具正用各种表情欣赏着少女小心翼翼的表演,这里简直是一个吵闹的舞台。
等到乐僮出去后,那人才在众多珍品和收藏后面开口:
“一早上就把大家吓一跳,亲爱的小姐,我还以为妳被海妖拐走了……”。
水女仙听到又要骂人了。莳萝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禁微微叹气,当真是个罕见的美男子,甚至不比穆夏、雅南差。
深邃削俊的轮廓,漆蓝的眼眸亮如晨星,男人头戴诗人最高荣誉的金月桂叶,宝石色的衣袍下是均称优雅的身段,浑身上下都是无懈可击的完美,简直就宛如希腊神话的雕像……
“简直栩栩如生。”莳萝微微一笑,碰了碰冰凉的大理石皮肤。
“谢谢……咳咳!那可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模样……”沙哑的声音一点也不优美,呼吸起伏彷佛破掉的布袋,听起来就是个半朽的老人。
就在俊美无俦的雕像后面,莳萝看着这位殒落的传奇,心底不自觉叹息。
曾经俊美出众的流浪王子坐躺在一张羽毛褥床,肥胖的身体压得整张木床迹吱吱作响。他身着猩红色的锦绣和宝蓝绸缎,腰间宝带上缀有青金石、珍珠母,与雕像做同一个打扮──那是收藏家爱不释手的戏服,上面有多次修补加宽的痕迹。
除了衣服,他没有一处能与雕像、以及传说中的美誉符合的地方。
月精灵一脸冷漠:【我看不出来他有受到女神祝福的样子,是祝福他不被饿死吗?
这么说其实不太公平,这位流浪王子的传说并非虚假,只是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呱呱坠地的婴儿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青年,曾经俊美风流的青年歌手如今也有半老的年纪了。
“请随意拉张凳子坐吧……咳咳!”曾经如大理石般深邃俊朗的脸庞现在拥肿得认不出五官,只留着两颗清亮的蓝色眼睛,证明他与雕塑是同一个人。
收藏家挤出一丝难看的微笑:“我每天早上都要对它哀悼,一会我会让人拿裹尸布把它盖起来的。”
莳萝在第一次见面就替他看过诊了,肺病毁了他的声音,忧郁毁了他的身体,他早已经无法再登场表演了。比起失去的名声,他更要担心的是时日无多的生命。
在年轻美貌的淑女面前,这位曾经的风流才子还是强行打起精神,他从床上起身,来到床边的书桌后坐下,
“听说你感到不舒服?”莳萝注意到地上散落的羊皮纸,流浪王子的剧本和歌曲每一页都价值千金,她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却发现上面都是墨水乱涂过的痕迹。
“我不想让妳担忧,好心的女士,但我有好几晚都没睡觉了……咳咳!我感觉我快把我的胆汁吐出来了。”
瞥见莳萝手上的东西,收藏家立刻烦躁地挥挥手:“那些失败的东西喂给水蛇也不吃。”
书桌上也积满厚厚的羊皮纸卷和干掉的墨水瓶,收藏家不耐烦地将它们通通扫落,露出底下冷绿色的孔雀石桌面。剖平磨亮的石面上生满了绚丽的漩涡,像是凝固了稀世的冰河湖泊,桌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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