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照进正屋,听到理国公夫人的问话,几人都将目光投向戚念。
她像是没有多犹豫,便轻轻点头,说:“我嫁。”
戚理心下一怔,看着妹妹,只觉她气质清华,静沉如水,宛若寒月白梅无端开在六月盛夏里。
戚念从看到宋望到现在,心思百转,已经想明白了,她可以任性一次,但可一不可二。
府中还有几位姐姐都待嫁,要议亲,即便疼爱她的长辈将婚事退了,除了图一时清净,对谁都没有好处。
纵使是理国公府先退的婚,世人也只会议论女子的不是。
她或许还不了解广平王其人,但她愿意相信她梦中的那个人。
他们或许不会是一对恩爱夫妻,但却可以做一对和睦如友人的“夫妻”。
父亲母亲都暗含担忧地看着她,戚念却格外真诚地认真说道:
“情爱与婚嫁并非女子全部,我不会因别人自伤,那嫁入王府,做个富贵安闲的王妃也是极好。”
“至于旁人言……”
“何必在乎他人如何说呢?”
“在他们的生活中,又能有几瞬是用来闲谈我的呢?”
“最多偶尔聊两句罢了,无关的人也只是闲来无事时随口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难道我要因此改变我的每一个决定吗?那岂不是活在了别人口中……”
“更何况——”
“圆满二字,本来就是这世上最难得的事啊。”
“父亲母亲想要我嫁个好人家,恩爱一生,可夫妻和睦,便想求婆母可亲,之后又想要子孙孝顺,前途光明……”
“可见人的欲望无穷无尽,总是无法感到满足。”
“父亲母亲,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树影随着微风晃动,似有人在暗处轻叹。
父亲戚瑾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寒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柔和,他握了握拳,“为父知道了。”
心里却想找个时候好好找广平王聊聊。
楚氏张了张口,心下又觉得苦涩,又忍不住想笑。
小姑娘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楚氏重整思绪,到底身份尊贵不同普通人,将来真做了戚家的姑爷,恐怕会常有事情不平等。
她的这个小女儿看着温顺,其实一身反骨,且执拗得很,既问不出甚么,也就不问了。
这广平王昏迷还是清醒,哪里是一件小事呢?
那是整个戚家都攀上了皇家的高枝,不提理国公的旧怨,大房还有戚理,还有二房,戚家该拿出什么姿态?京中其余人又要如何想?日后如何对待他们?而他们三房又该如何做派,方才不堕了女儿的面子,叫她沦为旁人笑柄……等等,这些都是楚氏和理国公夫人要去商量揣度的,务必不出半点差错,害了戚念。
戚瑾这个做父亲的也要为女儿披挂上阵,一是好好回敬柳氏母女的算计,二是在朝堂上继续针对他那个好大哥,还有就是要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好好会会广平王。
戚理也有自己的事,他要在朝堂配合三叔针对父亲,他想早点接过国公府的担子了,父亲在时就承爵,这样的情况虽罕见,却也不是不能做到。
几人送了戚念回院子就都匆匆忙碌去了。
……
一名武将哀叫一声,跪地摔倒在校场上。
其余人见状,心有余悸道:“怪了,往日将军知晓咱们打不过他,出手都留有余力。今日怎么下手……好像、好像突地失了轻重?”
“外面还传言说王爷受伤了,我看这怎么比以往还更厉害些?”
“我倒是觉得将军似是有几分心神不定?”
“胡言乱语!将军怎会有心神不定的时候?”
宋望从戚家回到王府,眼底已装不下跟前那些护卫、将领了。
他身边数十年都是他们……有什么可看的?
他还没操练几下,就突地收住手,抬眼望了一眼天,便匆匆转身离去,衣袍拂动。
“尔等再行演练,本王先行归去。”
“殿下可有什么要事?才回王府便又要走了吗?”
宋望那张冷淡的面容上,倏忽浮现了一丝柔软。
“做梦。”
做梦见戚五姑娘。
想必此时,戚五姑娘也应当很想见到他才是。白日里那么多疑问,晚上应当很想来问他吧。
“???”身后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摸不着头脑。
理国公府,院中一片寂静。
青莲将一摞新买的话本堆在了戚念跟前:“小姐怎么要点着灯熬着夜看话本啊?”
戚念叹了口气:“不想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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