觎喝一声。
亲卫听令,立刻将挂在坐骑鞍角上的长弓与箭囊抛向大司马。
卫觎扬臂稳接在手,三箭搭弓,弓弦在那双遒壮的膂臂间拉出一道令人心骇的满圆,连珠箭齐发。
箭矢正从三死士的胸口透穿而过,将人倒钉入地。
谢止目睹这手箭术绝技,心神鼓荡,谁言大司马战力已失,这分明还是那个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卫十六啊!
殊不知,卫觎找到了杀人的手感,体内血液器嚣如潮,闻到血腥之气,他更觉兴奋,提步便要加入这场野战,肆意屠戮,以逞杀心。
簪缨思索棋局,头也未回,“观白。”
卫觎步子已经迈出,被熟悉的声音唤了一声,立步醒神。
他抑住杀心,撑弓而立,侧转狼一样的眸子笑了一声,语气桀骜:“府君难道不知,卫十六病得越重,仗就打得越疯?”
谢韬道:“强弩亦有消力时。”
卫觎道:“荆州西府和京口北府互为掣肘,知己知彼。府君擅长的打法,十六一清二楚,不必亲临,亦可布署。而我征战北方新近整合的数十万兵马,有多少新将,降将,羌将,他们的打法配
合,府君摸得清吗?”
“而且我们女公子,”卫觎轻轻弯起剑目,看着围剿已临尾声的满地尸骸的木兰陂,“还有两路兵马未发呢。”
簪缨微微含笑。
梁麦茫然地睁大眼睛,他既不懂那个夏日衣裘的男人上一刻还那么凶狠骇人,为何语气突然温柔得不得了,也不懂唐姊姊明明头都未转,看都没看那人,为何听完他的话,便笑了起来。
簪缨想起了洛阳的每个雨日,他把她揽在怀里看舆图的情景。
“阿奴看,若使蓬莱岛水军环海南下,用唐氏出过海贸经验丰富的舟师掌舵,便有望从通州登岸,攻建康个措手不及……”
而在很久以前,他教她的第一课,便是遍数建康周围御敌的堡垒。
当时无知无畏的她还给过一个评价,道建康如弹丸,垒多而易动。
簪缨的目光再次从容起来,举棋不定的那枚子,终于下决心落入边线的争夺中。
霓裳娇媚的女子眼望谢韬:
“第五路,青州水军环东海登入通州,迂回包围建康。”
“第六路,便是从始至终未离京口的三万北府精骑,策应其余五路,直取建康!鲸鲵之首不日可悬,府君以为然否?”
最后一名死士,怀着连行刺目标周身十丈之内都未能靠近的愤懑不甘,倒了下去。
暗卫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尸首。
方还刀剑锵鸣的山谷,瞬间静了。
不留活口审问主使之人?没必要。今日这场刺杀,若非谢韬自导自演,便是建康那方得知了风声,特派死士来截杀卫觎与簪缨。
幕后主使究竟是皇室也好,蜀王也好,世家也好,不过都是他们即将纳入口中的盘中餐,鱼肉与菜脯,又何必费功夫分得那么清楚。
谢韬听完簪缨的话,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面前的棋盘恍然变作了一面旌旗林立、杀气溢腾的沙盘,随着这女子的推演,波澜壮阔地辗转腾挪。
谢韬不得不承认,簪缨改变了一点他对她的初始印象。
谢止也在望着那局棋,他亦粗通兵事,若一切真如阿缨所言,那么整个江南都将被战火舔舐殆尽,如此严峻的局势,父亲要如何应对?
风炉上的茶壶盖被沸水顶得噗噗作响,紧张得屏紧呼吸的梁麦,这才发觉茶汤已沸腾良久。
那些僮仆被方才突然冒出来的大片杀手吓破了肝胆,到此时还头重腿轻,心悸失色。梁麦提起茶壶,为在座之人斟茶,只是似不常做仆役之事,动作有些生涩。
好在无人在意,只有谢韬接茶时道了声,“只怕茶汤老了。”
簪缨道:“明公风雅之士,何必将就。嫌旧茶煮老,泼了,换杯新茶不好吗?”
谢韬摇头不接她的机锋,呷了口茶,指甲轻敲枰沿,“六路……我一路一路听下来,倒没有西蜀的事了?”
簪缨笑道:“谢府君说笑了,今日我来请府君借道伐蜀,是为了投入最少的兵力达到最大的成果,荆蜀一破,江南便再无屏障,接下来便可不再死人。可若府君不愿,那么我舍近求远打西蜀何益,集中兵力主攻沿江固堡,直捣黄龙才是正理。”
谢止听她一口一个伐蜀,破荆,还什么直捣黄龙,神情有几分啼笑皆非。
而今天下还不在她手,自家这一方还都是南臣,这小娘子什么都敢直言出口……
一只修长冷白的手从旁抄起簪缨的茶杯,簪缨转头,看见卫觎就着她喝过的唇印,把剩下的那点茶底子喝了。
卫觎低头,看着她阳光下白嫩的耳垂,失了会神,“渴了。”
谢韬轻咳一声,卫觎睫梢扫过去,“我在谢刺史眼里不已是个死人吗,也会因我心境动摇?”
谢韬被后辈针锋相对,蓦地也认真作色,不再看卫觎,面向簪缨,眼光含笑,又似无情:“难为唐娘子将这些话背得滚瓜烂熟,想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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