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莽和簪缨坐在临街的一座观景高楼里,望着窗外景象,虽说事情是他龙莽应承下的,此时看着,也觉糟心。
他麻挲一把脸轻叹:“真成土匪了。小娃娃,为了你口中的‘小忙’,乞活的名声都要毁在我手里了。”
簪缨淡然弯唇,“我做买卖童叟无欺,事后大帅所得必超所值。”
龙莽哼哼一声,不答腔,反瞥簪缨手腕。
她此日穿的是大袖襦衣,遮住了手背,乞活帅挑起眉,意
味深长问:“好了?”
簪缨难得在心里骂了一声,收起淡笑,亦不答腔。
龙莽见她这个模样,越发想逗她,“我有个妹妹……”
话才开头,这时候隼报送来,簪缨展纸一看,目透明光:“鱼上钩了。”
龙莽闻声收心,抹了把脸站起。这一站,气势立马不同,向窗下的长街吼道:“别他妈耍了,来活了!”
孙坤倾巢出动,气势旦旦而来,不止为了立功,还因听说接掌蒙城的宜昌公主,是位有财有貌的无双佳人。
虽说她今日落在贼匪手里,必是给糟蹋了,但美人何辜,他去英雄救美,献上些殷勤也是好的。
谁知才在城外列开阵势,孙坤部曲就被四面埋伏的伏兵一拥而上。
孙坤脑子懵登的空当,麾下阵脚已乱,一骑黑马勇猛无匹地陷阵,手挥长刀,冲他而来,孙坤力不能敌,当场被擒。
首领被制,余众很快溃不成军。
这场声势浩大的奔袭,不出半日,便草草收场。
当孙坤悲愤无比地被捆成粽子提入城中,看清了一位容貌姣艳的少女同擒他的人站在一处,很快反应过来。
他自诩英雄一世,一朝毁在女子与小人之手,不可思议地叫道:“宜昌公主,你竟和土匪合伙!你、你、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啊!”
簪缨听起来好笑,“谁为兵,谁为贼,还不好说。”
她转头施令,“王首领,如今灵璧已空,速速领人去搜查,看看彼城军营中,可有州府与这位孙将军的信件往来。”
她此时的身份还是“公主”,一旦找出信件,证明孙坤是受了刘刺史的指使来攻蒙城,她便可以反咬一口,指认刘樟对她意图不轨。
物证有了,而龙莽此前收了人钱财买她性命,更是实打实的人证。
那对府君夫妇算来算去,却万万不会想到,乞活帅会临阵倒戈。
只要她将这桩事的前因后果往京中一报,到时候无论是刘樟,还是樊氏世族,就都得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簪缨令人将孙坤暂且收押。
龙莽则归拢部下,清点伤员,将所俘的灵璧官兵甲胄装备全部搜刮过来,簪缨看在眼里,没有言声。
乞活军就地在城中休整了一夜。
到了次日,王叡果然从灵璧城孙坤的住所,找到了刘樟的亲笔信。那信尾之处,有“事关绝密,览后即焚”八个字。
然而孙坤听从军师之言,留了个心眼,提防刺史拿他做文章,并未烧信,秘密地保管起来。如此反倒成全了簪缨,拿到了二者互通消息的证据。
龙莽见这里没他的事,便要带兵撤走。走之前不忘跟簪缨提醒一句:“莫忘了,跟大司马提一提乞活。还有许我的粮,我的马,可不要差账。”
簪缨目光微微闪动,没有应诺,反唤住他:“大帅且慢。大帅是真心想入北府军?又如何确定我便能说动大司马?”
龙莽心道这不是废话么,好歹看在这几日与簪缨共事,观感不错的份上,没有粗鲁地带出脏字儿,只说:“你同大司马两家是世交,情同舅甥,这层关系大晋还有谁不知道?就是大司马为替你出气,断去废太子一臂的事,也传——”
他说到断臂二字,神色忽变,话音顿止,不再说了。
簪缨慢吞吞地说:“其实若想杀北胡,何用舍近求远,我现有一法,大帅可以参详参详。”
龙莽本已要走了,闻声问:“什么?”
簪缨轻敛一袖,不急不徐道:“如今灵璧已空,成了无主之城。大帅与其回濉水,何如就此占了灵璧?待豫州换了青天,我会想办法让此事过了明路,此后大帅便可在城中经营,岂不好?”
“我要灵璧干什么?给
你看家护院?等会儿,”龙莽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眉心骤然一折,直直盯着簪缨。
“你,从打一开始,就没想过替我引荐给大司马。”
他的声音已经沉了下去。
簪缨与之对视,却笑了,水亮的眸子里,终于透出不让须眉的锋芒。
她当然没想过,从一开始就没想过。
小舅舅手底下不缺能人,她缺;小舅舅为了她能让出救命药,她也可为他以命相酬,但却不能只为他而活,她也有自己的事想作为。
簪缨仰起秀颈,注视龙莽道:“我从扬州一路行来,见京畿之地国泰民康,而一出徐淮,便渐有小队胡骑袭扰边鄙田庄之事,屡禁难止,百姓深受其害,豫州境内,尤为严重。
“豫州的乱象,大帅在此扎根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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