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由江入淮,水陆交替行路,去往颖东。
至淮南郡时,杜掌柜被一队兵卫护送回来,顺利与簪缨汇合。
杜掌柜一进驿馆,水还未及喝上一口,便风尘仆仆
地向簪缨回报:“同徐寔初步商议的结果,先向竟陵王部曲输送三千万钱,良马八千。缗钱不利运输,就在各地的唐氏钱庄换成金铤。只这运马一条,怕不易瞒过北朝耳目,大司马会派人全力接应。 ”
簪缨听后颔首。
她给杜伯伯倒了杯热茶,心中有一句话想问,唇都已张开,又微垂睫羽,不好出口。
杜掌柜顾着交差为先,未留意小娘子神态,又告知说,大司马分兵水陆两路,大部队由巢湖-淝水一脉水路先去兖州,自己则领一万人沿庐州-义阳一路行进,路过荆州拜访了刺史谢府君,其后由荆州边境入兖州,此时应已到了新军府了。
簪缨听着,圆润的指甲在案上轻轻划拨,听见小舅舅去拜访谢府君时,不由想到小舅舅如今督领南朝大半军事,一家独大,不说京中林立的世家对此坐立不安,西北蜀王亦侧目。
幸而坐镇荆州的谢府君,是少数支持北伐之人,在先前的兖州之战中配合小舅舅声东击西,这才有了奇袭的胜果。
那位谢君,是谢既漾与谢止姐弟的父亲,观子女,便可知其父器格必然不俗。
若小舅舅能与荆州谢府君交好,也算少一重压力,多一个助力。
正漫漫想着,又听杜掌柜道:“对了,走前大司马有句话托仆带给娘子。”
簪缨一下子抬起眼,“小舅舅说什么?”
杜掌柜先前见小娘子形容蔫蔫的,还以为她是因为路途劳顿,精神不济。等提起大司马后,忽见小娘子眼神亮如星辰,他心头模棱轻跳,下意识看了小娘子身后的妻子任氏一眼,而后才道:
“大司马说,他能找到一朵,便能找到第二朵。”
只这一句。
任氏与春堇都一头雾水,唯独簪缨听了,目光一瞬温软如水。
这句话好似一句加密的言语,她一听便懂了,小舅舅所指的是毒龙池中莲。
他在安抚她,莫为此提心吊胆。
却又如此轻描淡写,不肯明说一句。
他在回避什么呢。
簪缨忆起那日他扣着她手腕,一字字问她“我会喜欢谁”时,暗晦凌人的眼神,心头遮上了一层云雾。
那雾触手可拨,可她迟迟不伸出手去,只是出神。
杜掌柜将该交代的都交代毕,问小娘子这一路可还太平。
簪缨回神点头,任氏接口道:“旁的都太平,一路住的都是唐氏分号提供的驿馆,不敢怠慢娘子,有几个郡县的令君前来巴结,娘子好清静,能推的亦都推却了。只是你进来前,难道没瞧见驿馆对面的柿树下,停着一辆青缯马车?”
杜掌柜想了想,像是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他也未如何留意。“怎么?”
“你道那是谁?”任氏提到此事牙根便痒痒,冷笑道,“是傅氏的那位高才傅则安,一路在后头跟着咱们小娘子呢。”
之前出京之时,任氏便见此人尾随在后,后来到了京口,那人进不来军事重地,任氏等只以为他自知没趣走开了。没想到他们坐船离城没多久,傅则安又遥遥地跟上了,他们走水路,傅则安也雇大船随行,他们走陆路,傅则安也弃舟乘车。
小娘子性子安淡,不放在心上,让他们也不必理会。
任氏却还没忘当初傅家是如何对待小娘子的,咽不下这口气,就请随行的北府兵卫去赶人。
结果人家客气托辞,说什么奉了圣上旨意编写《山水经注》,需到处走山访水,并非有意碍眼。
还自觉退后了百步之距,依旧不远不近地追随着。
杜掌柜听罢,捋须沉吟一声。
“听闻那傅氏子一夜白头,在讨檄庾氏一事中又默默出力,现如今又这样,看起来,是追悔了,想要补偿小娘子的
意思。”
“呸!小娘子现下越来越好,万事不愁,用得着他补偿吗?”
任氏一想起来就不平,“要不是大司马教训了他,他能良心发现一夜白头?要不是傅家倒了无枝可依,他还会巴巴地往小娘子跟前凑?他那个放在心肝上的好妹妹呢,怎么不管她了,没那个尻川就别吃泻药,有那个本事撞南墙就别回头,早干嘛去了!”
杜掌柜赶了几日路程回来,脸没洗一把,先挨一口啐,心里冤得慌,心道冲我来什么。嘀咕着:“小娘子面前,说话留神些。”
簪缨笑道:“任姊姊说得不错,不必为这种人费口舌。大路朝天,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了。”
她并不大度,还记得在需要这个哥哥的时候,他在她伤口撒的盐。
所以她已没有兄长很久了。
……
淮南一路,簪缨除了会见唐氏分号的掌柜们,认个脸熟,还添了一个习惯,便是见庙烧香,入殿拜佛。
她也知,北府与唐氏已经找了佛睛黑石很多年,若此物在市井大庙中,不会留到现在独独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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