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了右佥都御史的位置。但实际上呢,相敬如冰的丈夫,不亲近的儿子,对她百般嫌弃的婆婆,挑拨离间的方姨娘……哪一个都让她头疼不已,没有过片刻放松欢愉。
这些年的快乐,唯有在写信、收信时能抿出点点甘甜。
嫁给靳淮之的第一年,她过得很辛苦,她父亲好面子,怕学生觉得自己看不起他,不让她带多了侍女。在府中她虽是庶女,却因在嫡母膝下长大,也是从未自己亲手做事的,嫁了人后照料生病的婆婆却是事事亲为。
婆婆的性格……实在说不上是好相处,一难受就爱刁难她,哪怕没什么事情也爱挑刺,她苦不堪言。
正逢十公主弄了个什么民间匿名书稿,具体的名字她不太记得了,总之是可以随缘交笔友的这么一个活动——笔友一词也是十公主独创的,自然,碍于性别,信件是男女分开投递的,互相来往信件都靠十公主那边传递。
十公主性子爽直,嫉恶如仇,多次为了百姓与高官对着干,深受百姓喜爱,一呼百应,人人都去凑热闹。
她心中苦恼无人诉说,抱着说不定能交到朋友的心理,投出了信,没想到真的遇到一个聊得来的朋友。
慢慢熟识起来后,她问出了那些埋藏心中的惊世骇俗的不解和疑问,对方没有感到诧异或是指责她,而是与她探讨其中原因,告知她自己的见解。
她深刻的记得,有一次她来信内容是一个小故事。
“有一座山,山上住着一个猎户和一头猛兽,猎户狩猎山中野物为生,猛兽亦食野物。猎户发现猛兽比自己强,害怕她有一日会将山中野物食尽使得自己无法生存。他观察了许久,发现猛兽虽然勇猛迅捷,但她善良天真,于是假装善意接近她,耐心的获得她的信任,最后以‘野外太危险’的理由,用绳子将她套住,锁在屋舍,不再让她自行打猎,而是给予她吃喝,掌握她的生死。于是,猎户的担忧终于被解决了。”
她在信尾说,“他们的打压、侮辱、震慑,无一不是因为害怕。”
对方比她年长几岁,靳夫人寄出第一封信时才十四岁,言语稚嫩到她如今每每想起都忍不住脸热,对方却细心耐心的引导她,一直到现在,她们已经书信往来了九年了。
话说的有些远了,生病时想起以往痛苦、不安、动摇的点点滴滴,加之亲生儿子的伤害,她怀揣着沉重不知如何排遣安放的心情,写了一封十足哀怨痛恨的信。还不知道旦煦姐姐会如何回应她。
靳夫人不安又期待的打开信封。
锦华和兰鹤在一旁看她脸上泛起的笑意愈来愈浓,眼角眉梢都要飞扬起来了,不由得偷笑。
不一会儿,靳夫人一扫先前的冷面如霜,珍重的抚摸着信纸,如少女般红着脸,美眸明亮,又微微泛红,“旦煦姐姐用了整整叁张信纸来安慰我。”
姐姐骂起人来比锦华委婉多了,要多读几遍才能发现她把靳淮之、靳老夫人还有方姨娘,甚至是她儿子都骂了一通。
想到她的措辞,幽默不失讽刺,靳夫人又忍不住笑了。
姐姐在信尾问她,想不想离开夫家,想不想和离。
“以往你总是报喜不报忧,我竟不知道你在夫家过得是这般生活!”
似乎能想象出姐姐横眉发怒的模样。
靳夫人的父亲不在意她的开心与难过,只在意学生有没有为他争光;嫡母也只劝她忍,嫡母说,所有女子都是这样活的,要往好处看;在娘家时与她关系不错的嫡兄说男人没有不偷腥的,正妻要大度些,靳淮之有能力有才气还只有叁四个妾室,她应该知足了,要多忍让,要贤惠……
唯有姐姐,关心她的欢喜与悲伤,在意她的感受,会问她苦不苦,难不难,需不需要帮助。
靳夫人抱着信纸,闭眼时泪珠滚落脸庞。
她很想回信告诉姐姐,她想和离,想离开这里,她在这里喘不过气来,迟早有一天会悄悄腐烂、死去。
但一来她父亲不会允许,二来新皇登基后对阖家和睦、少纳妾、敬重正妻的臣子多有赞赏,是以靳淮之哪怕再不喜她,也不会轻易同意和离。
这座牢笼,她逃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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