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云之墨的身体过于常人的热,奚茴的手心已经出汗了,即便如此她也没松开,反而越握越紧,二人相交的手指间尽是滑腻的汗水,摩挲着暧昧的温度。
“在想黄之谦与曲梦。”奚茴垂下的眼睛睫毛在夜风中颤了颤:“也在想我们。”
“我们?”云之墨将这个词于心中重复了一遍,不是“你我”,而是“我们”了。
“曲梦是鬼,黄之谦是人,可他们好似注定就要被分开,见一面也做不到。在行云州人的眼里,死亡不是最后的结局,于凡人却是如此。”奚茴道:“我在想生与死的界定是什么,便是一生一死也必须分开吗?我们如今不是还在一起?”
历来行云州人与他们的鬼使便是如此,一旦行云州人死了,有能者化作鬼也可存世,成为旁人的鬼使,无能者流入问天峰下鬼域,与寻常死去的人的魂魄无异,轮流排队淌过轮回泉。
奚茴想,她也有死的一天,过去她从不畏惧死亡,如今却在这个关卡上想不通了。
她死后,与云之墨之间的契约一并消失,若她成了无能的鬼,失去意识流入鬼域,就再与云之墨无法见面。可云之墨是多强悍的鬼啊,他虽死却存世数万载,他们之间是否会再度陷入两界之分,彻底成了另一个黄之谦与曲梦?
那如今在一起,也注定将来必分开了。
云之墨闻言,却与奚茴注意点完全不同,他甚至没往生死上去想。
地灯昏黄,繁城不入夜,过了子时街上亦有行人闲逛,喝醉的两个勾肩搭背,嘴里口齿不清地说着些什么,杂声远远传来,百琼楼彻夜灯火照亮附近道路。
奚茴与谢灵峙他们越走隔得越远了。
云之墨喉结滚动,忽而觉得呼吸沉重了些,手心里奚茴的手掌也变得滑腻,指腹贴着她柔软的皮肤,传达的温度顺着他的手臂流入血液里,与冰封灵魂的咒印对抗。
“为何你想的是黄之谦与曲梦,而非季宜薇与曲梦?”云之墨问。
奚茴眨了眨眼,一时不解:“有区别吗?”
“有。”云之墨道。
奚茴蹙眉,黄之谦与季宜薇的差别,不就在一男一女上?
她又问:“性别很重要吗?”
云之墨回:“重要。”
“因为你是男子,我是女子,而黄之谦是男子,曲梦是女子?”奚茴也不清楚,她最初将自己与云之墨套入曲梦和黄之谦,必不是因为性别关系,可非要叫她说个确切的理由,她又说不出来,只是自然而然那么带入了。
云之墨卸下一半力气,呼吸也变得轻了起来,不知心中在失望什么,他又期待奚茴怎样的回答呢?
连樱山山脊上的彻夜拥抱与奚茴明亮的眼眸不断在他眼前交汇,她伏在他耳畔含含糊糊的“哥哥”二字又变得清晰起来,此刻于记忆里缠绕,诸多回忆纷乱地交叠在一起,所有反常,都在翻开那本《金庭夜雨》之后。
苍穹之上的神明,不曾被赋予七情六欲,他们亦如凡人一样成长,在无穷生命的历经中必会发生重要节点,从而生出情绪、私心、乃至欲、望。
季宜薇与曲梦,是朋友,而黄之谦与曲梦,是爱侣。
这是云之墨眼中看见的区别。
他的灵魂里似乎生出了一颗原本不该有的种子,以他的情绪与认知滋养,从看见曦地的那一瞬开始发芽,每每接触过一样事物后便会生长出一节枝丫,可似乎每一节枝丫上的叶片,都刻上了奚茴的名字,近来疯长。
“我们以后也会在一起的吧?”奚茴忽而问出她心中最担忧的事。
在她死后,变成了鬼,没有结契的束缚,他们是否也还能如现在这般在一起?甚至于她无法保全自己的意识与记忆,云之墨还认她吗?
奚茴又加了一句:“我说的以后,是我死以后。”
不知为何听见她说这种话,云之墨忍不住便皱了一下眉心,他暂且无法想象出奚茴死后的样子,明明他们在初遇的那一日,她便当着他的面“死”过一回了。
不过奚茴都问出口了,云之墨便回答:“若你想,便可。”
保全一个凡人死后的魂魄,这种简单的事他还是能做到的。
奚茴心情好了许多,她知道云之墨从未骗过她,故而无条件地相信他这句话便是一句慎重的承诺,于是什么黄之谦什么季宜薇,或是曲梦之类的,于诺言说出后统统被她抛去脑后。
“今日这处戏,你可还看出什么了?”云之墨问她时,眼神一寸不移地看着奚茴。
他想知道奚茴究竟懂多少感情,不管是季宜薇对曲梦的,还是黄之谦对曲梦的,云之墨总觉得……许是因为奚茴幼时经历过的事让她对所有事敏锐,唯独对情感分外迟钝。
奚茴仔细回想,眼眸一亮,有些激动道:“你一说我还真觉得,今日这处戏可精彩了,尤其是季宜薇,她怎能演得这么好?当时还哭,还求,还害怕得发颤,柔弱得好像马上就要死掉了一样,可实际上我们见过她喂狗的样子……她可真了不起。”
“……”云之墨默了默,道:“你也挺会演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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