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户部之前,曾在吏部任职,彼时他常感慨,一些寒门学子身有才干却因家世不显而无法担任要职。那时父亲便会偶尔收几个他说赏识之人为学生,以提拔举荐,后来入了户部,怕落个结党的名声,便没再继续。
说起来,父亲曾收过的学生不过寥寥几人,沈鸢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这才恍然想起从前父亲赏识的学子中,确有一人姓王,比自己年长几岁,后来在刑部任值。
难怪方才她觉得此人样貌有些熟悉,那时父亲在沈府后院特意开辟了一处园子,以做讲学之用,那时沈鸢不过十二岁,不愿在房中学习刺绣女红时,便偷偷跑到后院听父亲与学子讲学、畅谈。若非时日久远,否则她必然可以一眼认出这位“王掌柜”来。
眼前之人既是称父亲为“老师”,那么眼前这位“王掌柜”,便不应该是药铺掌柜这么简单的身份了。
沈鸢摘下帷帽,目光落在他脚上的厚底官靴之上,屈膝行了个礼:“小女沈鸢,不知该称您为王掌柜,还是称您为……王大人?”
“王掌柜”朗笑一声:“沈姑娘果然聪慧,王某现在刑部任职,药铺乃王某母亲家的产业,少有外人知晓,只有王某信任之人,方才会来此寻‘王掌柜’。”
沈鸢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王辞继续道:“老师对王某有再造之恩,老师的嘱托,王某定当全力办到。一个多月前,老师匆忙来此寻我,嘱托我照顾其家人,王某再三问及原因,老师却不肯回答。”
“后来,我有事离京,在外耽搁了些时日,”王辞说到此处,欲言又止,顿了顿才继续道,“幸好如今沈姑娘没事,否则王某万死难辞。”
“王某祖籍苏州,在苏州尚有宅院空置,沈姑娘可走水路,一路南下,明日一早便可启程,从今往后便在苏州安置,别再返回上京城了。”
王辞,祖籍苏州,在刑部任职。这些线索都对上了,沈鸢记得父亲曾经收过几名学生,其中父亲最喜欢也最看好的,便是这位王辞,犹记当时父亲对他的评价最高,也对他寄予最高的期望。
沈鸢对王辞给自己的安排全然没有在意,只留意到他的欲言又止的神情,追问道:“不知王大人离京所为何事?可是为了……寻找什么东西?”
王辞未答,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可是为了寻找账簿?”沈鸢紧追不舍。
王辞眼底一亮:“沈姑娘果然聪慧。”
“王大人既如实相告,那么沈鸢便将心中想法如实相告了,”沈鸢抬头,清澈透亮的眸底闪着坚定的光,“我不想离开上京,我想为父亲翻案。”
◎气味如出一辙◎
风起,吹起沈鸢额前的几缕碎发飘飘扬扬,久违的阳光洒落下来,映照在少女清澈柔美的眼眸中,莫名多了几道不易察觉的坚定亮光。
王辞看着那双与老师有五分相似的眼眸,心绪微动。
他何尝不知贪腐一案另有隐情,以老师的为人,断不会做贪污军饷之事,且此事本就不由老师经手,顶多担个渎职之罪,何至于此。可是坏就坏在,眼下正是镇北军凯旋之际,户部侍郎崔默又久寻不见踪迹,皇上为安抚军心民心,只得先拿沈家开刀。
王辞在刑部任职,知道罪臣入狱后是何待遇,只恨自己人微言轻,无法救老师于水火。
如今他受老师所托,也明白他的爱女之心,合该尽力照顾好沈鸢,将其安全送离上京,而不是再次卷入深不见底的斗争之中。
“我不想离开上京城,我要为父亲洗刷冤屈。”见对方久不应声,沈鸢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她说得不是‘想’,而是‘要’。
“敢问王大人,先前沈鸢来此寻你之时,伙计说您有事外出,不在上京城。”沈鸢说着顿了一顿,抬头看向王辞,继续道,“其实,大人并非公务缠身,而是为了寻找某件东西,或者说是线索,所以才耽搁了行程,是不是?”
沈鸢说话时,紧盯着对方眼眸,果然在其中捕捉到一抹诧异的神情,使她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想。
“而那件东西……”
沈鸢吸了口气,笃定道:“就是账簿。”
此言一出,王辞眼底的诧异之色便再也掩藏不住了,他转头看向沈鸢,沉吟半晌之后,方才开口应道:“沈姑娘聪慧,老师果真教女有方。”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