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瞬间真的软烂得像是一团抹布,因为之前一直用毛巾捂着伤口,所以双手也没有被捆住,就这样从沙发上跌落下来,竟然就这样哭了起来:“我真的需要酒,药也行……没有的话会死掉的,真的不行了……”
他像是痉挛了一样,四肢似乎有些微微抽搐,可还哭嚎着要酒。
那种狼狈到了极点的状态,实在太过丑陋,一时之间让大家都惊呆了。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无比。
由于之前黎衍成也这么昏过去过一次,俞平其实有点担心,下意识地看向谢瑶,轻声说:“成瘾了是这样的,谢夫人,他控制不住,刚才在里面也问我要过一次。”
谢瑶本来就一直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下,这会更是心烦意乱到了极点,她厉声道:“他妈的,去把酒拿给他,让他滚开。”
“是,是。”
俞平点了点头,他转身迅速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酒,就在低头找杯子的时候,黎衍成忽然猛地暴起,抄起那个酒瓶“邦”地给了俞平后脑勺一下子。
他不知道何时从茶几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打完俞平就跳起来往卧房里跑。
他本来想的是趁着最近的俞平倒下,冲到几步之遥的卧室卫生间里把自己反锁起来打电话,可没想到俞平这种亡命之徒竟然这么顽强,满头是血却直接摇摇晃晃地扑过来。
那一瞬间,黎衍成几乎是爆发了他所有的智慧,在被扑倒的前一秒,顺着之前打开的微信聊天窗口拨通了谢朗的电话。
俞平的反应可以说是快到惊人,把黎衍成扑倒的同时,就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
“唔……”黎衍成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被摁在地上的时候,侧着头,兀自死死地抓着屏幕亮着的手机,绝望地把目光投向了同样被摁在地上的黎江也。
在那一秒钟,他们兄弟之间的目光交汇了。
黎江也的额头全是冷汗,而黎衍成的额头是干枯的血痂。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次,又像是发生过无数次。
黎江也竟然想起小时候他们俩一起打球时的场景——
“小也,我给你一个眼神,就是要传球了,知道吗?”
“什么眼神啊?”
“就是这样的眼神啊,”少年黎衍成瞪着他,连眼角都在用力,问道:“明白了吗?”
“……啊?就是你瞪我的时候吗?”少年黎江也用青涩的嗓音疑惑地问。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黎江也竟然忽然懂了。
啊……是那样的眼神。
微信电话在下一秒拨通了,他用尽了全力,几乎是把肺部的空气都挤了出来那样,大喊出声:“朗哥——救我!”
《母亲,怪物》
谢朗其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挂断电话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只是感觉自己的脑子里 “嗡”的一声,像是机器过载短路时的声响,最开始尖利刺耳,然后才渐渐拉长,变成一声平稳、波幅均匀的忙音。
那声音深深地在他的脑中徘徊,像是根植其中,使他的一切思绪都变得像忙音一样,平缓、迟钝、空洞。
谢朗把手机放在一边,抬起头来,看着瓢泼大雨砸在他的车窗上。
明明仍然是午后,可在这样漆黑的天色之中,时间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雨越来越大,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玻璃上的雨珠渐渐连在一起,成为湍急的水流,然后再成为翻涌的浪潮。
浪潮包围着他的车子,外面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浸泡在水雾中,模糊而暧昧。
这世界成谜。
谢朗感觉自己被困住了,一个人被困在汪洋大海中,被困在了时间里。
原来,人竟然可以感到这样的孤独。
那一刻,他甚至因为那强烈的孤独而感到一种恐惧从心中袭来——
他该回去了。
谢朗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要发动引擎离开这里,可张秘书的声音却不知为何又再次在他耳边响起了:“谢总,医生说,您本来也不可能有这些遗传疾病的。因为从遗传学检测来看,您、您和上官先生……根本就没有亲子关系。”
除了张秘书,还有王阿姨的声音:“我想……上官他、他或许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上官对你从来就没有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感情,你是真的感觉不到吗?这么多年了,他一次也没有想过要回去看你,你心底难道就从来没有觉得奇怪吗?”
是啊,难道他真的感觉不到吗?
他心底真的从来没有觉得奇怪吗?
谢朗按在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着——
不是的。
或许在他心底,他是知道的。
脑中在一秒钟之间划过了许多的画面。
谢朗想起五年级的时候,自己有一次所有科目都拿了满分,回到家之后快乐地奔向父亲想要获得表扬。
上官被他从午睡中惊醒,不过或许正是因为在那样半醒的状态下,人才是最诚实的状态。
谢朗记得他那时突然之间流露出来的不耐烦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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