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也耸了耸肩膀,淡淡地说:“但也还好,忍着或者自己弄一下都行,反正、反正我之前那几个月也是这么解决的。”
他像是饶了谢朗,但又其实没完全饶过。
谢朗握着黎江也的手下意识地更用力了一些,像是想把男孩的手指都攥进掌心里似的。
没法形容黎江也这简单的两句话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小也,之前的几个月一直要忍着吗?
他会经常自己弄吗?
一旦脑中浮现那样的画面,焦灼又异样的感觉就笼罩了他,像是被放在了炉子上烤,口干舌燥。
思绪的混乱使他们两个人都没留意到背后有人走了进来,直到一个女声在身后响起——
“小谢,还守夜呢?”
黎江也和谢朗同时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衣黑裙的中年女性挽着一个小挎包,就站在他们身后。
谢朗和黎江也几乎是同时把手缩了回去,那一秒其实也很难确定来的人有没有看清,但黎江也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谢朗很快地站起来,低声问:“王阿姨,怎么这么晚又来了?之前不是让张秘书送您回去好好休息了吗?”
“……我睡不着。”那女人摇了摇头,哑声说:“想来陪陪他。”
她说话时,指了指灵堂的方向。
“……”谢朗迟疑了一下,声音放轻了一些:“父亲临走前和我说过,您身体不好,让我多关照。下午您哭得昏过去了,还是多要注意。”
他和这位王阿姨很显然关系是疏离的,因此虽然是认真的关照,可语气却有些僵硬。
黎江也这时候已经听出来了,这应该是上官先生离家之后陪在他身边的伴侣。
她大概四十多岁年纪,眼角已经有了些皱纹,但依旧看得出来五官轮廓很美丽,一双眼睛里满是红血丝,身材虽然看起来十分的纤弱瘦小,可讲话时语气悲伤中却又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我没事,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说到底,你和我之间根本没什么关系,不用特意照顾我。还有——”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不要再叫人给我拿钱。我和你父亲这些年日子过得不富裕,但也不至于过不下去,我有手有脚,不需要谢家的帮助。”
她很显然对谢家的一切有着某种敌意。
这生硬而不客气的拒绝,让谢朗只能局促地站在原地,他紧绷的背影让黎江也看得有些难受。
“阿姨,”
黎江也从桌子上掏出里面没开封的一杯热豆浆,轻轻递了过来,他小心翼翼地轻声说:“夜里天冷,您进去陪上官先生的话,好歹先喝一杯热的暖暖身。我们就在外面守着,不进去打扰您。”
或许是他身上那种独有的、春风细雨式的细致关怀和一般的男孩不太一样,王阿姨微微愣了一下。
她想了想,还是伸手把那杯热豆浆接了过来,这是她来之后第一次没再生硬地拒绝。
她的目光从黎江也的脸上又移到黎江也的手上,最后又转回去看向了谢朗,那一瞬间,她的眼神有些复杂起来。
“小谢,丧事结束之后,你就不要再来派人来关照我了。”
王阿姨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你和我接触,你家里那位是会不高兴的。”
谢朗没有说话。
而王阿姨顿了顿,再次开口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你父亲的想法是他的想法,不是我的——他或许想要你照顾我,但我希望你不要再打扰我,我不想和你们谢家扯上关系,你明白吗?”
她这话已经说得不客气到了极点。
“……”
谢朗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明白。”
王阿姨不再说话,独自一人走进了灵堂里。
过不多时,只听断断续续的哭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怎么偏偏就丢下我了。呜……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
在料峭微寒的春夜里,那哭叫声听起来好悲切,呜呜咽咽地化在了风里。
黎江也听得鼻子有些发酸,他忍不住转头看向谢朗。
“下午的时候,就是这么哭着晕过去的。”谢朗喃喃地道:“他们感情很好,我父亲临走前叫我尽量照顾她,这是他最在意的事,所以抓着我的手,反反复复地叮嘱。小也,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很多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谢朗站着,可是却沮丧地低着头。
黎江也的心很疼。
明明是那么高大的男人,可很多时候他仍然觉得谢朗像个孩子。
谢朗在用一种很笨的方式去做一个儿子。
巨大的灵堂、固执的守夜、照顾上官最在意的女人,可无论是谢家、上官、还是这位王阿姨——从来没有人领这个孩子的情。
所以这个孩子觉得全部都是自己做错了,他只能那样低着头站着,像在被罚站、像在对着空气认错。
“朗哥……”
黎江也再也顾不上别的了。
他在那哀切的哭声之中,张开双臂,把谢朗搂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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