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也不作声,就只是仰头看着天花板,房间里太过安静,甚至感觉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而谢朗的目光就这样默默地投在他的侧脸上,又是那种专注得几乎有如实质的目光。
有那么一会功夫,黎江也总是觉得谢朗应该会开口说些什么,可竟然真的始终都没有。
谢朗,你是个混蛋。
黎江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
他生谢朗的气,可更生自己的气。
被谢朗从电梯挟持到房间里,被用领带捆绑得手腕发红,再到现在被用手铐铐住囚禁起来。
谢朗这一晚上都已经这么出格地对待他了,可他竟然……竟然还想听谢朗要说什么。
在黎江也默默地生气的时候,谢朗其实也在感到苦恼。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沉默的人。
很难说这是出于个性所然,还是出于后天的培养。
但在他长大的那个家里,表达自己、尤其是表达自己的真正心情是一种有风险的举动,久而久之,他习惯了在沉默中观察周遭、在沉默中行事。
但和黎江也在一起的时候,他其实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去思考这种惯性沉默的弊端。
黎江也是活泼的、热情的、粘人的,会依偎在他怀里问东问西,会轻轻亲他的脸颊,会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饱满的屁股上撒娇。
在那些属于两个人的甜蜜亲昵之中,他总是被动的。
因此直到黎江也对他不再主动的这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原来他什么都不会——
他甚至连如何开口才能妥当地打破他们之间此刻凝固的沉默都不知道。
“小也,”
当谢朗终于开口时,感觉自己喉咙哑得厉害,他轻声问:“你……想睡了吗?”
“……”
谢朗干脆把他噎死算了。
黎江也咬紧牙,干脆转身背对着谢朗:“你觉得呢?你这样铐着我,我除了睡觉还能干吗?”
又在啄他了。
在今天之前,谢朗都不知道黎江也说话时原来是很尖利、很能扎人的,扎得他不知道该怎么还口,所以说,他还是觉得沉默才是他最安全的庇护所。
黎江也背着身不去看谢朗,但过了一会都没听到谢朗的回应,心里又像是被狗爪子在挠,正烦躁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谢朗的身体带着熟悉的温度靠了过来——
谢朗身上那低调清冷的古龙水味道,还有温热的鼻息一瞬间笼罩了他,黎江也感觉到谢朗用另一只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谢朗像是以前那样抱着黎江也,他身材高大,正好可以把黎江也整个人都拢在怀里。
“睡吧。”
谢朗深深地吸了口气,那之后是一个非常漫长的停顿,漫长到黎江也以为他都不打算再开口了的时候,他才继续道:“这些天,我很想你……小也。”
他的声音太过低沉,末尾的几个字几乎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可即使听来那么模糊、几乎像是幻觉一样,黎江也那一瞬间却还是莫名地感觉自己的鼻子酸了。
他最终没有挣扎,任由谢朗这样抱着他闭上了眼睛。
……
或许是和谢朗扭打了半个晚上的缘故,黎江也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冬日的阳光已经刺目地洒在脸上时,才迷迷糊糊地半睁开了眼睛。
“朗哥……”
黎江也用鼻音小声唤道。
他睡意还在,因此下意识地就叫回了以前的称呼,自己却没有发现,只是当想要用手去揉眼睛的时候,那种被束缚住的感觉才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昨晚发生的一切顿时都涌进了脑海里。
“谢朗!”
黎江也猛地转过身,这才看到谢朗就坐在床边,那副笔挺又沉默的姿态很熟悉,也不知道坐在那看了他多久。
“我在。”
谢朗早上趁黎江也熟睡的时候去洗漱然后换了套衣服,因此把手铐取了下来,把自己那一半先铐在了床柱上。
他开口的时候,手指忍不住隔着衬衫挠了挠右手臂上方的皮肤——
很奇怪,从他开始囚禁黎江也的昨天晚上,荨麻疹就又异常突然地复发了。
他总是感到很痒,痒得心烦意乱。
生理上的痒又不知为何成为了一种心理上的困扰,他不想告诉任何人他身上的不舒服,甚至自己都不想真实地接受那种痒的存在。
因为似乎一旦去处理荨麻疹的事,就意味着此时此刻,他强行建立的、这个热气球一样的和小也的二人世界也会随之被外力打破。
“中午了,小也,午饭吃馄饨好不好?我叫了鲜虾馅儿的。”
谢朗强行按捺住那种痒的烦躁,轻声问。
他当然记得黎江也爱吃什么。
“随便。”
黎江也抬了下眼皮,看到谢朗在他说话时又非常快地、狠狠地抓了下右手臂。
不知为什么那让他有点在意,谢朗是一个非常板正而且有纪律性的人,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从来都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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