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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模样。偶尔委屈了跑回家,指着院外说是村里的二狗和王皮一起欺负他。你抚着他的头问怎么了,却目光所及,知道是孩子那头红发和绿色眼珠所致。
村民知道你和那山中仙门有关系,你又操持着从仙门骗来的几张方子给远近村镇的人看病,有人敬你一声刘仙姑,却也有那村民背后小声议论你却为何产下那一红发绿眼的孩子——有时妖术与仙道都是可以震慑人心的力量,这些年你看淡了许多,也就不在意那些人口中的种种。
你在孩子面前闭口不谈孩子父亲的事,那小孩不知是遗传了谁的性子,文静又善良,总是仰着一张小脸笑眯眯的喊你娘亲。时值烟花三月,山中百花盛开,几场雨后,又开始有新鲜的笋子可以挖来吃。
战争一直未曾停歇,你听闻山下村镇里的百姓讲到这几方势力你来我往,有那村中的男丁被抓去当壮丁打仗,而村民百姓的孩子玩骑马打仗的时候,有人说自己是那曹阿瞒,有的三两小伙伴说自己是那桃园结义的刘关张,还有人举着宝剑说自己是那孙家二郎。你的孩子拉着手问,娘亲,为何他们要打来打去?
你一边替妇女号脉一边说,“为了争天下。”
“这天下,有何好争的?”孩子却问你,“我听师尊说,这天下不是任何人的天下。天下本应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他一副正经模样让在座众人笑出声,连忙称赞刘仙姑这是养了个好儿子。
你却多少遥想起曾经的自己,也在那争天下的困局之中如此狼狈不堪——那小儿却又朗声道,“可是我不那样认为,娘亲,这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正因天下众人皆以物喜、皆以己悲,如此鲜活的活着,才有了朝代更迭、岁月交错——你说我说的对么,娘亲?”
在座的村人听不懂他说的话,却只觉得那红发小儿愈发神神叨叨。可是你却怔忪起来,再看向那孩子,多少有些怅然。
收了摊回家时,你问他如若长大了,你想要做什么?像娘亲这样悬壶济世?还是追随师尊去远山修行?他低头玩弄着手里的青草,放到嘴边吹了不成调子的小曲。他说我想成为治世能臣,成为君王的左膀右臂。
你讶然,却多少想起曾经年少时的自己,也是如此发下宏愿——那广陵王要成为这汉室大业的基石,绣衣楼要成为皇帝的一枚利剑。
你抚着他的头,轻声说那并不是什么顺坦之路。
“你心怀大志,娘自然开心,可是那并不是什么顺坦之路,为娘的总会担心你在那路上摔着碰着——”
小孩委屈的憋起嘴,扔了手中的叶子。
你正同他讲着,却听见背后有人叫你,“刘仙姑!刘仙姑!!”
你连忙回头,看见是经常寻你看病的婶婶,一脸焦急。
“怎么了?”你连忙问。
只见那妇人一把抓住你的手,“求求刘仙姑,我家男人从战场上回来了,可是、可是……他受了重伤,快不行了才被送回来。求求你,求求你!”
平日一些小病你尚且可以对付,可是那开肠破肚的病你哪里懂。
师尊回西蜀山上闭关,你被那妇人拖着进了屋,眼见着那躺在榻上的男人一脸快要死去的模样,连忙号脉,却只觉束手无策。
婶婶见你如此,嚎啕大哭,跪在地上磕头求你——“刘仙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想想办法吧,求求你了!”
你不得已只能叫孩子拿来药箱,记得张首座曾同你讲过,先要将腐肉处理掉,再考虑后续事宜。你处理完毕之后,不得已,将药箱底部的白麻纸取出,勾勒出来个人形,随后凝神驱动,那小纸人竟翩翩而起,吓到那婶婶呜呼一声,差点没晕过去。
你用心纸君去唤张首座,几番交涉,那人才终于答应出手相救。
对于翳部来说,这并非难事,只是仙家近些年来愈发淡出世间琐事,你知他难得破戒,便双手合十同他许诺,“我会将这些年来为妇人治病的实例写成方子集结成册,加到翳部宝典之中去。”
许是张首座那仙风道骨的模样与治疗病人时对鲜血腐污毫无在意的反差太过骇人,以至于,几日之后村里又有了奇怪的传言,说是那刘仙姑果真是敢与阎王抢人的人,只见仙姑念了诀,从天上叫下来了张仙君。
谁人若是不信就去看看那村西王婶家的老汉,送回来的时候都快成个死人了,现在却已经能下地插秧了。
你扶额,心想当年有那干吉祸事,而后干吉被孙策一刀斩了,自那之后东吴地区再不允许如此装神弄鬼之事发生。孩子问你,娘亲你怎么了?另一旁张首座抱着怀,盯着你看那妇人病方究竟抄得如何了。
你抬头一脸谄媚的问他,“张首座,不知师尊近日西游至何处了?我有些想念他老人家了,不如同你一起回去西蜀如何?”
张仲景却掸着灰尘,一脸嫌弃道,“不可。”
“为何?!”你连忙问。
他却答,“麻烦。”
若不是答应他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真想将那一旁的妇人病方集子一把火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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