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游轮上的日子,大概是简韶从小到大最放松、最新鲜的一段时间。
每天在清亮的晨光里醒来,辽阔无边的大海吹散一切阴霾。到港的时候下船看一看异国风情,不到港的时候,就按照日程表观看舞蹈秀、魔术表演,或者去水疗馆、露天泳池。
船上的乘客大多是退休的老人,各种肤色,讲着各种语言。有一对来自马来西亚的华裔老夫妻甚至已经连续三百多天没有离船了,他们非常热情,见到谁都愿意聊上许久。
简韶喜欢听别人的故事,所以经常被老人们拉着说话。她学的一直是哑巴英语,擅长读写,一到听说就手脚紧绷、额头冒汗。刚开始她只能磕磕绊绊地讲话,一会儿担心口音不标准,一会儿害怕语法有问题。后来她发现,无论她讲成什么模样,母语者其实都能听懂,而且日常的对话既不需要一堆从句,也不需要cefr高级词汇,只要自己和对方都明白就可以了。
简韶顿时觉得自己十多年的学校英语生涯都被欺骗了,很多东西根本就没有这么难。
她在船上还认识了几位像马柯一样环游世界的年轻人,在认识他们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接到梦校的offer也可以发邮件跟学校argue奖学金,没钱成绩好的话也可以通过伊拉莫斯计划这样的途径选择两个学校免费完成自己的硕士学业,大四不知道做什么的话可以去申请国际组织的实习生。有一个会五国语言的新加坡女孩让她印象特别深刻,她每学一门新语言,就在掌握了基础词汇与语法后报名一个海外短期语言班,一边感受异域的风土人情,一边逼迫自己在实际环境中运用外语。
简韶好奇地问她,读海外的语校一定很贵吧?她说靠自己打工肯定是够的啦,比如吉隆坡的语校一个月不到一万块钱,而菲律宾这样的地方可以更便宜,只不过他们是斯巴达式的授课,学习压力会大一些。
海浪翻滚在简韶的心上,水光的倒映里,她看到了同龄人的脸庞,和自己完全不一样。原来世界上的年轻人有这样多的活法,可以在最年轻的时候大胆地做这样多的选择。而她之前在学校时每天都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呢?
课表上一半课程都是雷同的政治类功课,在学生组织的大半工作就是撰写千篇一律的歌颂。这是她一生中再无法重来的、最年轻、思想最活跃的青春,她竟然从来没问过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愿意成为什么样的人。
简韶感到了深深的虚掷,她举起自己珍贵的青春,毫不珍惜地浪掷在石头一样的学校上。
海上的夕阳,时间越晚反而越绚烂。远处的天空折射着奇异的光辉,简韶的大脑里充斥着各种各样活跃的想法,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人生原来有这样多的可能性。
她不必做一个“成功”的人,而仅仅只需要在有限的生命里拥有更多的、再多一些的体验。她想做许多事情,更幸运的是她只有二十一岁,还有好多好多的时间。
迎着紫红色的霞光,简韶聆听着清爽的浪声,踱步走回房间。隔着很远的距离,她便看到小祈坐在门口等她,几只小小祈被他拴在一起,甩来甩去。
他的半张脸被晚霞映得红彤彤的,露在海乘服外的脖颈很白,能看到隐隐的软骨。
海风吹起他帽子上的蓝飘带,在脑袋后面飞来飞去。有一只很屑的小小祈吸附住飘带,把他的帽子生气地拽掉了。
海乘帽咕噜咕噜滚远了,黑发翘起几簇,像一朵蒲公英。
不出意外,他又要收拾小小祈了。
他总是欺负可怜的小小祈,每当她将浴缸放满水,用罐头的封口盖当小船、冰糕棒当船桨,让小小祈们开心地在水里划船玩时,小祈就会故意“哗哗”地拍水面,让小小祈们全部翻船。
不过无论小祈的心眼子多么小,简韶都很想感谢他,这趟旅行,她收获的比想象中多了太多太多。
她的这些想法,简祈自然都不知道。他现在最在意的就是明信片的事情,上次她给隋恕和吴娉寄了明信片,竟然没给他寄!
简祈不敢明着质问她为什么不给自己寄明信片,只能旁敲侧击。
每天状似自言自语地说“啊,明信片到了。让我看看是谁的……呀!怎么是我的”,然后拉开门,门外是被他强迫的小小祈们,艰难地抬着纸片子递给他。
简韶无语死,只得拉着他去看演出:“走吧走吧,到表演时间了。”
简祈虽然乖乖地跟她去,但是船上大多数项目对他来讲很无聊,比如魔术,当简韶睁大眼睛惊奇地看着纸牌上的数字一瞬间改变时,小祈就很不配合地趴在她耳边解密。
他的眼睛像一台精密的慢放仪,这种小把戏对他来说太简单。简韶一把捂住他的嘴,被他委屈地舔了好久。
简韶感觉带着他出来就是一个大型的砸场机器,赌场里面谁出老千他都能精准地抓到对方,被打圆场的马柯带去打网球,在学会了规则后让马柯一分也没得。
简韶尴尬地干笑:“哈哈,哈哈,小祈这个……身体素质一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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