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沙欢喜的胡子都微微抖动着,两眼迷成一条缝儿,欢喜的直没入脚处,嘴上还故作谦虚地说“哪里,若是跟先师白沙公比,不逮远矣。”
世上没人不喜欢拍马屁,就看是谁拍,怎么拍,若是真有神仙,神仙也一定喜欢有人拍马屁,只不过得拍的达到神仙级才行。
况且这句无意说出的一句赞语若按拍马屁的境界来比,那就是大师级的。
最妙的就是这句赞语绝不是拍马屁,却是任何马屁功夫都无法比拟的,这才是真正的大师级的境界。
况且真是误打误撞,绝不是诚心拍,不然也不会达到如此高的境界。
他真是又吸两口屋中的茶香,然后才端起小小的茶盏,细心的小口饮着,张开口,却连一句赞语都说不出了,感觉舌头好像都花了。
那位大弟子又是看的心惊肉跳,这孩子真成精了,连身体动作、语言都会拍马屁了,而且是无言胜有言,达到了无上的宗师级的境界。
这是怎样一个小人精啊!老师真是慧眼识金,一面之下,就发现了这孩子的真正价值,当时就先下手抢下做门生。他先前还不理解,现在理解了。老师真乃神人也。
看着况且的表情,陈慕沙心花怒放,觉得自己费了不少心力烹出来的茶值了,太值了。比自己喝到嘴里还受用。
从此,他又多了一个怪癖,看况且品自己的茶。对他而言,就是超级享受。
“再把这杯也喝了。”陈慕沙把自己的茶盏递给况且。
“好物不可多用,多用就是暴殄天物了。”况且急忙推辞。
那位大弟子心道:你是没招使,没咒念了,倒知道见好就收。他闷闷不乐的喝下茶,就如喝着一杯白开水。
本着好物不可多享的原则,陈慕沙也只是喝了一盏,就把茶盏茶壶收拾起来。他的大弟子明白,忙把炉火熄掉,把铜炉都物事都收拾出去,而且再不见人影。
陈慕沙看了况且带来的小楷,赞赏几句,觉得比之品茶的功夫还是相差甚远,又不好意思收起来太快,于是凝神看了一遍,然后说:
“这小楷的确很有钟王神韵,只是功力火候还不足。当今文人中,小楷写的最好的就是文征明了。哪天我介绍你们认识,相互切磋一下。
你就算书法不如他,也不必在意,至少你茶道上远非他所及,可以和他斗茶,让他一败涂地。”
况且故意惊讶道:“老师也认识文征明?他在苏州城堪称文坛翘楚,可是真的?”
“才是有的,至于翘楚,也很难定论。他前些日子还来给我请安哪。早就想要入我门墙,不过……按说他天资人品都好,只是心性上还略有不足,我才没收他。
你记住,将来至少要在一个方面胜过他,方可继承我的衣钵。”
况且心中一惊,老师这是明着讲价了。自己可以入师门,将来有继承衣钵的可能,但至少先过文征明这一关。
对于继承什么衣钵,他根本没这概念,但也知道,一派之中,衣钵最为重要,犹如国家的皇位,只有得到衣钵的传人才是人上人,其余不过是等闲门人弟子罢了。
所以衣钵最重,哪一位宗师也不会随便传授。必须传人真是众望所归才行。如此看来,自己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要在一个方面胜过文征明?谈何容易。要是比试数学、物理化学的,他倒是稳妥的胜出,可惜不能。
要在文章词赋书法上胜过他,哪一个方面看似都不可能。就算自己把张猛龙碑写的再好十倍,也不会比文征明的字好。
“有压力了?大可不必。”陈慕沙洒然一笑,说道:
“我让你胜过他是说将来,又不是现在,三十岁上胜过他也不晚。你还小,优势在你这边。
“先不说文征明的事,眼下几年你先胜过周文宾一筹,这样至少书院内无人说嘴了。
“偌大的书院里,想要入我门墙的人可是太多了,我是一个不收,都留给练大人去挑拣吧。”
说着,老夫子居然呵呵笑起来,似乎在这一点上,他已经胜过了练达宁练大人。
“嗯。”况且点头称是。
压力是小了些,却也是比较而言。周文宾的天资才学也都是一等一的,好在自己书法上应该能胜过他,算不算数不知道。
但看老师这意思,是要全面超越才行,这样压力就不小了。但还是有可能做到。
“文征明之后就是唐伯虎了,那小子你一定要给我打败,彻底打败他,让他以后在咱们陈氏门下抬不起头来。”老夫子忽然有些恼怒了。
“这……”况且又说不出话来,斗过唐伯虎?跟文征明比书法,跟唐伯虎比画,那只有自虐狂才能做得出来的。而且胜负一点悬念都不会有。
“对,就是这小子,我给他面子,亲自写书请他到书院来讲学,其实既是为了书院弟子着想,也是想考察他的天资心性,看他是否堪当大任,他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给我一一闭门羹。
“不就是小觑我门下无人吗?你就要斗败他,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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