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少景十一年二月十三。
狼狈不堪的封禅队伍已经自蜀龙山脉归来十天了,但是,随那队伍而来的”压抑”、”惊恐”、”迷惘”等等负面情感,却如被大浪推送到河弯处的漂浮物一样,愈积愈多,滞散不去,更开始缓缓散发出名为”混乱”的臭味。
虽然帝京中所有了解此事的人都拼尽全力想要将秘密掩盖:可是,当当朝五大世家的当家主竟有三人不能自己骑马归来时,当一向都睨视天下的当朝帝者竟也失去了先前那时刻笼罩身边的无敌气势,当每一个随同封禅的扈众都如同是被去了势的公马般垂头丧气时,便是完全不知道承京峰上一切的人,也不难猜出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更何况。
来自云台一脉的消息,如野火掠过大地般,早已将”帝少景遇刺,等同废人”的消息传遍天下。
从金州到松州,从明州到袁州,从龙虎山到莲音寺,从琅琊庄园到东海龙天堡,代表不同势力的当家人都在紧张的思考着,分析着,希望在看来已不可避免的乱世到来之前,为自己的家族选择一条尽可能好,尽可能安全的道路。
强者谋求瓜分,弱者竭心自保,每个”自信有能”者也开始蠢动,从思考该投身谁的门下,到试探可有渔利的空间,四千年来曾上演过无数次的春秋大戏,再度将帷幕拉开,不同的人开始奔走于天下,合纵连横,游说投靠,错综复杂的计谋开始被付诸实践,热血沸腾的武将们开始擦枪束马,被预测为暂还不会出现争斗的地方迎来了一群又一群自以为先知先觉的移民,而没有那能力或决心者则开始主动的放弃”自由”及”财富”,寄身向左近的强大势力。
十天时间,主动迁入曲邹丘家领地内并矢言效忠的大户已超过百家,而相同的事情,也在琅琊及东海不停的发生着。
最为安心的,反是冀北之民,最早陷入混乱的地区,此时,已经开始渐渐平静,并以幸灾乐祸的心情,开始作好准备,要去以旁观者的身份去品味自己曾经经历过,并将以十倍百倍的规模铺陈给天下去一并品尝的滋味。
野心者们视为机会的时代,在占全部人口九成九以上的普通人心中,是比任何事情都要可怕的东西,”宁为太平犬,不为离乱民”的古训,已又被拾起,在无数张或苦笑,或悲哀,或无奈,或木然的脸上,传来,递去。
乱世的大门,经已为每个人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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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东郊,夜,明月若圆。
月明则星稀,空冷的天空中,只有北极星等廖廖数颗还在坚持着向天下闪烁,非但没法使人回想起繁星布天的盛况,反而愈发显得孤寂凄凉。
(李家,当何去何从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李仙风一时放松了对体内的控制,立又感到一阵翻江倒海的刺痛汹涌而上,忙运功压下,却到底按捺不住,身子剧烈的颤抖了几下,重重咳了出来。
冷冰冰的夜中,这咳声传得很远,每一个听到的李家子弟,都瑟缩着身子,不敢说话,默默忍耐着在体内窜过的丝丝恶寒。
“爹…”
低低的声音,掩不住里面透出的阵阵不安,伺坐在李仙风身侧的少女连双十也还未届,那天真搀杂着担忧的脸庞上,本就没有经历过多少人间的风霜。
“爹,还是进去罢,风大,你的身子…”
“不,我还不能进去…”
喘息着,李仙风挥了挥手,努力坐起来一些,想要尽量显得有威严一点。
“至少,要得到一个答案之后才行啊…”
五大当家主中,最早被玄武击倒的李仙风伤得最重,甚至比帝少景更加悲惨,无论他怎样努力,到最后,还是只能面对这样的现实:除非应用一些要以寿命或是肢体为代价的密法,他将没可能再将自己原有的力量发挥到四成以上。
较诸帝少景为幸的,是他明白:这仅只是暂时的现象,在将犹盘踞体内的拳劲尽数炼化,在所有的伤势恢复之后,他将能够取回自己的力量,甚或,在经历过这样之的生死边缘之后,他还有可能更上层楼。
可是,不幸的是,他自己同样明白:象这样的伤势,除非出现奇迹,就没可能在比一年更短的时间内痊愈。而要保证这个速度,还必须自己在至少三个月内放下一切家族事务,静心疗伤。
一年时间,在太平时世,这便没什么打紧,可是,现在…
李家人丁本就不旺,传至李仙风这一代,膝下只有一子一女,皆未有大成,虽有两弟,也都只是第七级中段以下的平庸修为,官场军界中虽有许多门生子弟在,但素来多疑寡恩的李仙风向无厚德,真有变时,也难言有多大用处。
政治,权谋,财富,人脉…所有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可是,在现在的时世中,却没有什么比力量这东西更为重要,当一个家族被证明没法保护自己的时候,那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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