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家的慈善晚会由奚婕的奶奶创建,后来她把主席位传给了奚妈妈,现在又交到奚妤的手上,是奚家最重要的活动之一。
奚婕从满岁开始就被奚爸爸抱在手上参与晚会,年年皆是如此,她早已对晚会感到腻味。
来来去去,主题不是风花雪月就是文艺复兴,装饰不是空运过来的鲜花就是雕像古董水晶灯,场地不是四合院就是高级酒店,饮品不是香槟就是鸡尾酒,节目不是交响乐就是芭蕾舞,拍卖品不是珠宝就是名画。
就算奚妤上位后,依靠夫家的人脉,近年来场地逐渐转向图书馆或音乐厅之类的风雅之地,捐赠的艺术家们越来越多,洗去了晚会原本的繁华无聊,逐渐转型成另一个高雅的艺术盛会。
但奚婕还是越来越提不起劲。
毕竟一整晚都得挂起假笑,拿着香槟杯,和各路人马进行不同类型的社交。家族亲戚得热情地关心近况,名媛夫人得随和自在聊艺术或音乐,企业家得皮笑肉不笑互相试探,政客得不卑不亢句句斟酌。
有时遇到别有用心的人来攀谈,也需要迅速又不失礼貌地三句话内结束话题。
自八岁开始,奚婕就不是只单纯地穿着华服珠宝,参加这个慈善晚会。就连离婚的那两年,她都没有缺席过,应付这种大场面已是呼吸一样的游刃有余。
但赵雪桦还是观察到今天的奚总一直在不知觉摩挲戒指或项链,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她以为奚总只是累了,暗中吩咐邓雅先去找个清静的地方,然后想了个借口让奚婕在无休止尽的杯觥交错中脱身。
其实奚婕没有累,只是她的心总是会不断浮现那个逐渐远去的明灭车窗中,那个隐约的轮廓。
当赵雪桦掩护她,让她去休息时,她还是欣然接受。
邓雅说前面角落有个小阳台,刚好有帘布挡着,奚总可以在那儿透透气。
奚婕找到了邓秘说的那个小阳台,可在她要掀起帘子时,捻住帘纱的手指却突然一顿。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入另一边的楼梯。
她走得太快,没注意身后飘动的帘纱在停滞一秒后,从另一端被人撩起。
奚婕沿着楼梯下到了最底层,想偷偷溜去司机休息区。
她来过这座艺术馆一两次,为了避开其他人,故意选了最偏僻的花园小路。
那层玻璃纸似的滤镜又朦上瞳孔,奚婕觉得三十四岁的自己好像又找回了八岁以前参加这场宴会的热情、晕眩、梦幻、不计后果的冲动。
这次不是因为裙子、王冠或歌舞,而是因为她想去给她的司机一个吻。
不会花上太多时间,她会先偷偷观察,如果严凤森刚好靠着窗边,她就敲敲窗面,在他开窗探头时,就蜻蜓点水地亲亲他的脸颊。
但可惜,今晚想做坏事的人不止她一个。
奚婕转个弯,迎面就看到有一对男女在梧桐树下相拥接吻,好巧不巧,女方头上那颗巨大的宝石和男人胸前的钻石胸针都十足惹眼,让她一下子就认出他们。
女方是某通讯集团的董事长夫人,男方是现任市长。
这种隐秘情事在成人世界里见怪不怪,但奚婕还是不想介入到别人的婚外情里,尤其她身为主人家撞破宾客丑事,又是另一种性质的麻烦。
她立刻退回转角,可脚步声还是惊到了他们,原本还抱在一起的人立刻分开。
“刚才有个人,你快去看看是谁。”
奚婕听到那位夫人焦急的声音,而市长的脚步声从远至今急促传来,她慌张加快脚步,想快点奔向下一个转角。
却不想,突然有一只大手捉住她,奚婕心跳猛地一跳,没来得及喊出来,就被捂住嘴巴拉进了一个蔷薇花架下。
“嘘,待在这儿别动。”一个陌生的清亮嗓音在她耳边道。
说完,那人就松开她,自己迈出蔷薇花架,正好和踏过转角的市长迎面撞上。
“邵叔叔,出来散步吗?”
借着月光,躲在花架下的奚婕通过纤弱花骨的缝隙,才看清了那人的样子,是个年轻男人,一身驼色的复古西装,头发卷曲迎风轻飘,俊美的面容惬意自在。
在火急火燎的市长走到跟前时,他还动作悠闲摘下一朵蔷薇,趁机把花蔓都拢去奚婕那边挡住市长的视线。
邵市长大概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收起慌张的神情,挂起礼貌性的假笑试探性:
“官律师,独自一个人在这儿赏花,也不进去陪女孩子们跳跳舞吗?”
“漂亮姑娘什么时候都可以见到,这些蔷薇只能在这个季节欣赏。”那人垂下眼眸,转着手上的蔷薇,面容柔和温润。
“官律师在这里赏花赏很久了吗?刚刚宴会上的小提琴演出很精彩,我听你母亲说,你也很爱拉小提琴,可别错过了。”邵市长继续不动声色地试探。
“我也忘了自己在这儿待多久了。”年轻人知道市长想问什么,不急不徐直戳要点,“叔叔,你和女伴也是出来看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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