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是什么……”陈毓面无血色,如在雪地里滚过一遭,一个清俊的郎君这时显得狼狈又无措。
一人奇道:“郎君怎么这副表情?我们将才已经说了啊,之前郗云竹郗都知招入幕之宾,就立下一联句子作题,便是上面这句‘晓看庐州月,月隐西山,朝露冷透绿蚁酒’。后来我们许多人都写了下联去对,可都入不得云竹小姐的眼,只有梁大郎这句‘愿结如意藤,颗颗寄相思’才得了青眼……”
“这不可能!这绝无可能是什么梁大郎的诗,这分明、分明就是……”
阁中众人注意一时都被引过来,有人接口:“分明就是什么?这位梁郎君可是庚子年的进士,现在人在翰林院做事,岂能一句诗都作不出?”
陈毓猛然转过脸,死死盯着那人:“我不管他有多大的才学、作过多少诗,只有这首,绝不可能是他所作!因为、因为这首诗乃是我亲手写下,一字一句,绝无虚言!”
快哉阁中顿时哗然一片,虽有人质疑起梁之衍,但更多人却是叫嚣着让陈毓拿出证据证明此诗是他所作,否则,如何叫他们相信一个翰林官会抄袭他一个默默无闻的书肆誊书人的诗句?
哄闹一阵后,一男子越众而出,他着一身绛紫绫纱圆领袍衫,襟飞瑞禽,腰悬蹀躞,一观便知矜贵无匹。
正是武威郡王李桥。
李桥把手一扬,扇骨散开,微微笑道:“今日既然本王在此,自当为你做个见证,你若有什么冤事,自管说出来。”
“……”
长安晴空清明如玉,一望之下澄碧涛涛,薰风游过,将本就不浓郁的云气吹得更稀淡了。
桂娘已许久没见过这样浓烈爽朗的晴天了,今日偶然一见,心情都畅快起来,她一路脚步轻快地到了平康坊快哉阁,绕开熙来攘往的正阁,从一道脂粉沟子横过的小巷往后门走。
“桂娘,在这儿!”侍香立在门边候她久矣,见她终于挎着花来了,立时笑逐颜开,忙拉过她的手,“来,你随我上楼去!云竹小姐已开席了,说等你到了,也上去吃盏酒!”
桂娘有些局促,雪净清秀的脸上浮出点赧红:“云竹小姐请我上去?这恐怕不大好吧。我与云竹小姐素无交情,只为她送过几回花而已,怎么好意思吃她的酒?”
侍香笑:“这有什么?今日是云竹小姐最好的日子,来者皆是客,就当祝她前路顺遂,你也该去吃一杯!”
听此,桂娘也不再忸怩,跟着侍香一同上楼去。
一推开门,屋中笑音一停,几个围坐檀桌的女子一齐转过脸来。这几人都是阁中的姑娘,面目各自秀美,颊上俱带着真切的笑意。
而郗云竹依旧清皎如月,只感气色更好一些,浑身都似透出光来。
“你就是桂娘是不是?多谢你给我送花来!”
郗云竹起身接了花,令侍香奉上买花的通宝,又亲自斟了杯玉薤递给桂娘:“我在快哉阁这几年算不得多么欢愉,但你悉心养护的花送来时,总叫我觉得世间还存有几分春色。这一杯酒,算我谢你鬻花之谊。”
桂娘痛快地饮下酒水:“那桂娘就祝云竹小姐前程顺遂,将来无论行到何地,都有鲜花时时相伴在侧!”
吃过了酒,桂娘也不欲多停留,当即便向郗云竹请辞,郗云竹点点头,叫侍香送她出去。
走到门前,身后又窸窸窣窣说起话来。
“郗姐姐好利落的决心,说去官府复籍,便真去了。说来也奇,老鸨竟真叫你赎了身,还乖乖放你走,这事放在我自己身上,就是想一想也觉得可笑……”
郗云竹转脸看她,也笑:“我最开始跟鸨母立契只是年幼无知,自以为有了契书,一切就好行事,却从没想过别人认不认的道理。
“后来年纪稍长一些,知道自己曾经多么愚蠢天真,竟然相信一个买卖妇女的鸨母,以为这辈子就困于此了,却没想到宫里的殿下、贵胄的夫人娘娘们还记着我们一头,竟然布下赎身复籍的恩典。
“有她们这一丝悯弱之心便也够了,我如今做一个打头的,也算迎合懿旨,至于往后如何,也不是我能顾及的了。”
听的那人目中亦露出向往之色:“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能在这黑漆漆的一团糟里撕开一道口子就很好了,待将来我……”
桂娘已掩上了门,之后说的半句话就没听清了,她没念过什么书,更不知道什么阔远高深的政令,但身边人的开怀之情却极易侵染到她身上。
有些事情是为勇,有些事情是为敢为人先。
但她不必通晓这些,她只要养好自己的花,这也是一种令人愉快的事了。
桂娘从楼上下来,正要沿着原路出阁去,无意间却听见阁楼前头一阵哗然之声。
“前楼那边怎么了?”
侍香摇摇首:“我也不晓得,不若……我们一道过去瞧瞧?”
桂娘正无事做,又实在好奇,到底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快哉阁中,李桥做足了为人出头的君子之态,温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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