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华阳郡主李杪,距上一次说要登门拜访已过了五六日光景。
舒明德这几日放课在家,她也不想讨嫌去打扰人家阖家相聚,只好四处散心,静等了几天。
是日风朗气清,碧蓝天上云丝长弥,她从樊川处的别业返回长安时,听手下婢子说舒明德已然回书院去了,便使人调转马头,一路往永乐坊舒府而去。
郡主人到了坊口,黎老夫人才得了消息,连忙收整仪容,带着满府的人迎了出来,恰赶上李杪踩着织锦面的杌扎下车。
女子双十年华,身量高挑,鲜眉亮眼。绿云高耸作一个灵蛇髻,金银珠玉环佩鬓发各处,颈间挂一串熠熠生辉的昂贵明珠,更衬得整个人光艳迫目,不可逼视。
“郡主驾临,怎不事先知会鄙府?好叫府上设宴招待一番,如今这情急忙乱的,恐叫郡主笑话。”
照大历制说,如李杪一样的亲王女当封县主,她却逾制得封郡主,其得帝后看重的程度便可窥一斑,由不得黎老夫人不重视。
黎老夫人领着一众小辈行礼,却被李杪一把搀起:“老夫人不必如此,李杪是晚辈,万当不起老夫人的礼,今日拜访只与府上二姑娘有些闺中话要说,诸位不必多顾。”
说罢,李杪松了搀住黎老夫人的那只手,略过府上众人,径直走到舒芙跟前,牵起她的手:“阿芙陪我,其余人只当作平常就好。”
……
李杪与舒芙到了府中的霁池。
要说先舒公最得意的作品莫过于眼下这一眼清池,其水乃渠引活水而得四时清明如镜,又蓬植连碧的芰荷相饰。据说此处先时还饲了两只白鹤撷趣,不过舒公仙去的那年,这一对白鹤也随一并死去,也就不复当年仙境一样的美丽了。
舒芙借着小艇,将人往池中央的四方亭中载。李杪见她划得吃力,口中不免念叨:“真不晓得舒公从前怎么想的,这样大一方池塘竟不修一个栈桥,每次到亭中来必得划船,怪道亭中现在积了这许多灰。”
说着,几人一同上了岸。
李杪的两个贴身婢子,一个叫彩彩,另个叫绵绵的,先进了亭内,手脚利落地拿拂尘扫尽了灰尘,这才请两人进去坐下。
舒芙想了想,道:“祖父兴许爱的不是坐在亭中分说日月,而是睡在艇上依水漂泊吧。”
她忽然想起小时被祖父一同带到船上消暑的日子。
天上烈烈的日光像烧融了金沙,映得池面也泛起一粼粼的碎光。但船上有篷,篷下置一个小小的冰鉴,镇着祖父捎带的香醴,四面来风,催动一阵清气覆在人的周身,她睡在当中,总是热不着她。
半梦半醒间,时有几支碧翠的荷叶横斜进来,她从梦中被一径惊起,看见祖父将冰涔涔的桂花醅递一角给她,叮嘱她喝过后不许告诉府中任何人。
那是她五六岁光景时的事,现在想来竟恍如隔世。
舒芙走神片刻,随即对李杪笑:“现在时候不好,池中荷花都还没长好,等今岁夏天你再来,我带你游船。”
李杪笑眯眯地应了,让彩彩递了张印鉴给她看:“这是馆驿的印鉴,你让我转递给舒侍郎的信我已发出去了,就是不知他几时能得信,替你了了梁之衍那桩糟心事。
“不过……我们暂且不说这个,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绵绵适时递上一方印花焚香的清雅小笺,上面写着“樊川别业”几个小字。
“我在樊川的这处别业前几日落成了,预备在其中办个贺楼宴,到时你可要来与我搭把手。”
舒芙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欣然答应了,叫阿笺将请笺妥善收了。
彩彩打开随身食盒,启出几个圆滚滚的杏子,小声问身边的阿笺:“贵府中可有井眼?我家郡主爱吃冷口的瓜果,想借贵府的泉水湃一湃。”
阿笺听言,便带着彩彩出了亭子,又撑着小艇去了对岸。
李杪听到动静,视线在远去的阿笺身上转了一圈,问舒芙道:“这是你新提上来的婢子?先前那个呢?”
舒芙眼色微黯:“徐家春宴的事,阿杏也参与其中,我便不再留她在身边了。”
话题又扯到梁之衍身上,李杪就不再忍耐,张口骂了他两句:“真叫那姓梁的小儿得脸了,竟作威作福到你头上来,还觍着脸求你原谅,真把你当成什么温文忍让的面团人儿么?你且安心,要是舒侍郎也同你阿娘一样迂腐,非要叫你继续做成这门亲,我这里也是不会叫他得逞的。”
舒芙听到她如此说,心中巨石落了大半,当即拉起李杪的手贴在自己脸颊,笑吟吟对她道:“梁家的亲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要了,到时若耶娘不允,将我赶出府来,还请杪杪郡主收容我。”
李杪白她一眼,拿脚尖踢她小腿:“没大没小,不许叫我‘杪杪’。”
阿笺和彩彩这时也带着凉好的杏子回来,李杪选了一个喂到嘴里:“那梁之衍弃你而就旁人,是他有眼无珠,你可莫为这事难过自疑。”
“我知道的。”舒芙选了个小些的,轻轻咬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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