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大利
从圣天使城堡一路走来,苏心黎进入万神殿。
巨大的天穹圆顶遮去了艳阳,殿内垄罩在昏暗阴影下,唯一的光亮来源是透过眼窗洞照射而进的阳光,强而有力的光束洒落在地板正中间,显得格外庄严清圣。
信步环绕在殿内,万神殿是教堂也是墓区,歷代以来多位名士伟人长眠于此。
脚步停在一座圣母雕像前,圣母脚下的壁龕摆着一副小棺木,这是文艺復兴艺术大家拉斐尔的墓室。
拉斐尔留下多幅着名的圣母画作,他用世俗化的手法处理宗教题材,以前的她喜欢这位文艺大师的画。
她不是天主教徒,但透过画作她能感受得到安寧和谐的秩序,如沐圣光,彷彿只要对上帝圣母虔诚敬畏,人生道路自然明亮顺遂。
不过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
书禾游移在黑白两道间,嚐尽人心冷暖,他曾说过世界上灰色地带太多,不是任何事都可以用正反两面来解释,上帝在判断救赎的价值同时,也在玩弄人性。
他不信上帝,与其依赖不知道何时会拉你一把,又何时会踹你一脚的伟大神祇,他寧愿凡事靠自己。
脖子上掛着单眼相机,苏心黎双手插在风衣口袋内,没有祝祷的虔诚姿势,也没有以往的虔诚心态,却还是忍不住闭上双眼,在心中默祷。
她希望书禾平安,就算已经过了两年,就算两人这辈子不会再有相遇的机会,她依旧为他祷告。
希望他在世界的某处幸福生活,或许有了美满的家庭也不错,有了需要守护的目标,至少他愿意珍惜自己,远离过往那些胆战心惊的日子。
步出诸神殿堂站在圆宫广场,儘管在欧洲见过不少古今驰名的建筑,但万神殿是古罗马建筑艺术的结晶,不似厅内保养得勤,斑驳龟裂的外墙是几世纪以来见证歷史的痕跡。
她对这圆厅廊柱的设计跟建筑手法讚叹不已,拿起单眼相机又佇立许久。
镜头一转,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入了镜。
再一转,一对白发夫妻在露天咖啡座上享受冰咖啡,「喀嚓」一声,也被她纪录下来。
低头瀏览近日的成果,梵蒂冈城墙、圣彼得大教堂、圆形竞技场,跟她的大鬍子房东先生、每日下午准时出炉新鲜麵包的街口麵包店、以及不知名的欧洲背包客,相机记忆体内满满的全是罗马城的一景一物,和生活在这里的人的一暼一笑。
刚从蒙马特回来,前前后后在这边住了半年多,她不算观光客了,不过还是忍不住表现出观光客疯狂拍照录影的幼稚行为。
他说得没错,她适合欧洲,适合整日浸沐在大师的建筑群中,她过得很充实。
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眼光往她身上直逼而来,一抬头,街道上转角处的露天咖啡厅,一个拥有模特儿身材、留着棕色小平头的义大利型男倚在柜檯上,拿起手中的咖啡向她致意。
对他一笑,苏心黎拍下他。
这是个不失礼数又浪漫的搭訕方式,有时她会接受好意,坐下来跟对方好好聊聊交朋友,有时候也会委婉拒绝,就像现在一样。
来到大街上,从口袋掏出明信片投下,这是惯例,信上只有寄到日本去的收件地址,没有寄件地址。
刚离开日本前几个月,她疯狂写信寄回日本给书禾的父母亲,告诉他们书禾的真实身分,跟他们说对不起,没能好好代书禾照顾他们。
不管他们信不信,她把她所知道全说出来,只为了不让他们再继续误会这个唯一的儿子,他其实是很爱他们的。
之后她偶尔会寄明信片给两老,不过从不写她的地址。
一个地方住不到几个月,她总是居无定所,也罢。
脚步轻快地走过几个街区,往右拐进入巷弄内,两栋红砖楼房中间架着雕花铁铸小门,铁门很高,不怕有外人翻越闯入。
拿出钥匙,她不忘跟对面肉舖老闆挥手打招呼,老闆和善挥手回应,络腮鬍几乎遮去一半面孔。
铁门里头别有洞天,小中庭种着花花草草,生意盎然,她知道是一楼老太太的杰作,她喜欢到市场买小花株,回来重新换土施肥移植到中庭,她偶尔没事也会跟着帮忙,一整个下午摆弄着花花草草消磨时间。
左右两边都设有楼梯,每户门口都围绕着中庭而设,这里都是小坪数,不少房东拿来租给观光客或像她一样的短期住客,而刚刚的大鬍子老闆就是她的房东。
门缝上夹着一只信笺,信尾署名benja,她大略扫了一眼,忍不住失笑,进门将背包随意放在地上,抓了毛巾进浴室。
一年前她人也在义大利,当时义大利政府跟大学合作了半观光课程,凡是持有他国护照的观光客不限年龄皆可报名,老师边教学边带着学生踏遍义大利景点作画的课程颇具噱头,她报名单跟资料备好了要提交,没想到一踏进学校办公室就被门口贴出的告示单狠狠逼了出来。
三天!才三天的时间竟然已经报名额满,有没有搞错!
在办公室外跟一群有相同遭遇的人垂头丧气,不少人甚至还带了自己的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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