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根额头上出了不少汗,官爷的口气十分微妙,他着实不知该怎么回应。
不过官爷并未为难他,紧接着开口问:“你们还余下多少人?速速向我报下。”
底下的人将纸笔掏出来递给领头的官爷,一行人中只他一个识文断字的,因此才能管户籍之事。
王宝根将各家各户余下的人口报与官爷,官爷在簿子上涂涂画画好一通,王宝根余光见他跟里正差不离,在上头画了好多圈圈叉叉,想必是重新给他们录了户籍罢。
临了,官爷停笔问:“你们眼下的甲长姓甚名谁?”
按规矩,他得将各处甲长里正等人记录在册。
由于交通等原因,官府对县以下的把控极为松散,为治理乡里,实行里甲制度,百户为一里、十户为一甲,里设置里正、而甲则由甲长治理,东小庄不过十几户人家,他们口中的甲长便是村长。
王宝根犯难,东小庄众人皆茫然摇头。
他们压根没有从失去王宝兴的失落里走出来,经历过那么多出生入死的时刻,王宝兴已然成为村长的绝对代名词,从未有人想过他们会称呼王宝兴以外的人为村长。
因此,在他离开许久仍未见有新的村长。
如今王氏宗族里辈分最高的要数九爷爷王长寿,数十年前本该他来做王氏族长来着,只是王宝兴识文断字又颇有见识,族长的名号便落在了他的头上。
王长寿在洪灾里活了下来,兼之王宝兴去世,依照族里的规矩,要么辈分最高的王长寿来做族长、要么与王宝兴同辈中年纪最长的王宝山做。
王宝山是性子温吞的老好人一个、王长寿虽比王宝山略好些,却照样好不到哪儿去,按他们二人的性子,着实撑不起东小庄。
王宝根在旁边挠头,官爷已经不耐烦了。
东小庄众人不约而同看向木槿,他们对木槿的依赖程度仅次于王宝兴,盼着木槿能帮忙拿个主意。
瞧着东小庄诸人的模样,有个官差没忍住嗤笑出声——
看见东小庄的气派模样,本以为他们多厉害,原来不过如此,遇见事只想着让个妇人拿主意。
“瞧你们没出息的样,看个妇人作甚?难不成男人都死光啦?”
除掉王宝兴,他们只信任木槿,即使被官爷笑话也不曾移开目光。
“总不能让个妇人做村长吧?”官爷说这句话明显在嘲笑他们。
说实话,东小庄众人信服木槿不假,然而他们从未产生过哪怕一丁点让木槿接替王宝兴做东小庄村长的的想法,活了几十年还不曾见过女人做村长的!
崇武最是知道姐姐有多厉害,兼之他年轻气盛,站出来说:“女人怎的不能当村长啦?若没有二伯跟我姐姐领着,哪还有我们活命的机会?”
此言一出,不光官兵吃惊、连东小庄众人也呆愣在原地。
崇武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将他们给劈醒了,纵使先前没有女人做村长,可先前同样没有女人能从灾荒里保住几百条性命,放下所有关于男人女人的争论,木槿可不就是除王宝兴外最大的功臣吗,她又怎的不能当族长?
不知谁率先出声,人群中你一句我一句让周围逐渐变得嘈杂起来。
“村长就该木槿来当!”
“五丫头虽然年纪小,但带咱们从西边走过来,若没有她,俺家早就饿死啦,她该当这个村长。”
“女人咋的啦?能比得上五姑的男人又有几个?俺不管,俺只认五姑!”
……
官兵们实在没有想到几句奚落的话会引发东小庄如此剧烈的情绪、给原本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的人以新的启示,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乡巴佬,自己原来还是太高看他们,不过是群被妇人牵着鼻子走的家伙罢了。
有个人气急败坏地说:“自古以来哪有女人当村长的?你们快报个男丁上来!”
王宝根说:“官爷,你不晓得五丫头帮了族人们多少忙,若非有她,我们说不准得栽在半路上哩!”
王宝根将逃荒以来木槿所做的事一一同官爷们提起。
今日之前,王宝根无数次产生自己做村长的念想,他的年纪、辈分皆不占优势,族长指定当不得,可村长却能争他一争。
毕竟有资格当族长的唯有九叔跟四哥,他二人都是憨厚老实的性子,着实做不得这个村长,与王宝兴同辈的人里头只王宝根自个儿最有可能,谁成想因为官兵们几句戏言,族人们竟会想到木槿一个妇人身上去。
王宝根无疑很失落,因此始终不曾说话,待冷静点再想想,木槿在漫长的逃荒之旅中发挥的作用不比王宝兴小,因为她妇人的身份,便被族人们理所应当地排除成为村长的可能,王宝根到底是个明白人,虽说心中仍免不了泛酸,却在冷静下来后照旧帮木槿说话。
随着王宝根将事情的始末阐述清楚,官兵们终于不再斜着眼看人,他们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过分年轻的女人来。
在他们短短几十年的经历中,实在没见过女人做村长的情形,即使对木槿另眼相看依旧无法打破古往今来的刻板印象拍板让木槿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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